他一筆一劃在紙上寫下:“黃河下游水患,京畿蝗災,北虜封貢,遼東韃靼,征伐突厥,反對朋黨,修治淮河。”
會試策問,多半逃不出這幾試的框架,此乃林子葵晝夜翻閱應天府書院的文庫中,鄴朝歷年所有的會試題總結出的。他這幾日勞累,寫了一會兒,眼皮撐不住地閉了起來,趴在了書桌上。
燭光搖曳,夜深露重,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林公子”
墨柳正要將林子葵挪到床上去,奈何他力氣小,無法做到,聽見敲門聲,便去開了門。
“吱呀”
墨柳看向門外,需得仰著頭,是穿著黑狐大氅、和白日氣質不大一樣、顯得凌厲的二姑娘,還有她那貼身侍衛。
墨柳眼睛在二姑娘身上直了一會兒,從他身上看見了一股凜然的英氣俊美,仿佛戰場上女扮男裝的少將軍。
他趕緊收回目光,旋即又看了那護衛一眼,心下嘀咕,哪有女子隨身不帶丫鬟,帶男人的。
難道這也是女扮男裝
不像啊
他多看了兩眼,就被元武瞪了,墨柳只好看向和善笑顏的蕭復。
“二姑娘,深夜前來,可有什么事么”怕吵著林子葵,墨柳的聲音壓得很低。
蕭復朝里頭望了一眼,輕聲:“林郎睡了么”
一絲冷冷的墨香,夾著梅香氣從房內飄了出來,燭光下,蕭復看見林子葵肩頭披著一件灰兔毛領的舊斗篷,臉趴在胳膊上,底下壓著層層疊疊的宣紙。
墨柳說:“二姑娘,我家公子看書睡了。”
“怎么睡在桌上了。”蕭復抬步上臺階一步,墨柳吃了一驚:“二姑娘”
蕭復說:“我給林郎送了一件兔裘,要搬進去。”
墨柳注意到一旁那護衛抱著的箱子,撓撓頭,沒怎么猶豫地讓開了:“二姑娘,我家公子睡眠淺,很容易醒。”
“我不吵他。”蕭復走進去,看見這間洗心堂,比他的寒梅堂要小一半不止,里外兩間,外間設書桌,茶桌,書架,里間兩張床,用一張爛屏風隔開。
而林子葵趴著的那張書桌不算大,一旁是白日摘來送他的白梅花,桌上有一摞高高的書卷,設筆墨紙硯,筆架上掛著幾支紫毫筆。燭火被風吹得搖曳,他閉著雙眸安睡,睫毛很安靜地耷拉著,幾縷墨黑發絲垂下,有些禿的灰兔毛拱著他清癯的下半張臉。
而且林子葵并不像墨柳說得那般睡眠淺,蕭復彎腰湊近他,他也毫無察覺。
蕭復挨得很近時,閉眼細細地嗅了一下,他身上只有讀書人的紙墨香氣,仔細分辨,皮膚也是好聞的,有股暖烘烘的香氣。
“二姑娘”墨柳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蕭復:“噓,你家公子睡得正香著。”
墨柳:“”
蕭復隨意地瞥了眼他的書桌,看見他寫得字很娟秀玲瓏,和他這個人一樣。
他隨手拿起一張來,發現其上字跡,慢慢地,眼神有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