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陛下那里,我們連侯爺的面都沒見到如何復命”
“便說侯爺重傷,需要靜養,讓陛下不要派人來打擾了。”
老太醫跪不動了,元武見他要暈要暈的樣子,道:“章太醫,你坐下吧。”
章太醫緩緩歪坐在地上,喘著氣:“多謝陳將軍,不過,今日臣,若是見不到侯爺,是不會起來的。”
“哼,那你想跪便跪著吧。”
章太醫見他軟硬不吃,哎喲一聲,拍著大腿,哭喪似的喊:“侯爺,小公爺,蕭大人”
蕭復之父乃是鄴朝一等昌國公,蕭復之母是昌國公的續弦,亦是云南王府的郡主,一出生,蕭復便是含著寶珠,要世襲爵位的。
還沒封一品軍侯之前,蕭復是旁人口中艷羨的小公爺。
后入朝為官,輔佐長他十幾歲的姐姐,當時的蕭皇后所生的太子奪嫡成功,蕭復受封了軍候。
好景不長,七年前,年輕的天子忌憚他,明升暗貶,發配他去了關內。
邊關之地,草原牛羊日月作伴,蕭復天生就居高臨下,他對權勢沒有旁人那樣的欲望,去關內,也就去了。
不打仗時,蕭復獨自在草原上策馬揚鞭,有時躺在草地上,羊群涌過來將他環繞,這動物有靈性,他伸手,便讓他撫摸,怎么摸都沒事。蕭復“咩”,羊也“咩”一聲,語言通,能交流。
于是七年,也就這樣過了。
就在一個月前,一封密旨送到了關內,皇帝要他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輕車簡從回金陵。
那便是不要他帶兵的意思。
和密旨同時送到的,還有他長姐蕭太后的密信,信不長,沒有多余的含義,僅僅是緊迫的要他回去。
蕭復想通,應當是宮中有什么變故,風雨欲來,才這般急著要他回金陵的。
管他什么變故,跟他沒什么干系。
這宇文家的天下,他管不著。
碰巧進金陵前遇刺,蕭復便干脆躺進了行止觀。
太醫都來三日了,連蕭侯爺面都沒見上。
這廂蕭侯爺上后山泡完溫泉,揣著兩顆橘子,掩著耳目回了道觀東客堂。這是最上好的一間客堂,偌大的院落種著白梅花,故曰寒梅堂,寢室旁三間廂房,他住著也不挑,這比關內好多了。
蕭復回來時,心情瞧著不錯,丟出去兩顆橘子:“金樽。”
那蠻族小孩叫金樽,一手接過橘子,便捧著棋盤纏著他要下棋。
“侯爺,下棋”
“金樽,來。”蕭復掀起雪白的衣擺坐下,“棋盤拿過來。”
突厥小孩是蕭復在戰場上撿來的,名字冗長一段。這小孩眼睛像羊,干凈又通透,蕭復教他說漢話,好些年也沒學會,總是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
蕭復便隨口為他取了漢族的姓名。
金樽心性最多不過十歲,這點從眼睛便能看出來。
所以蕭復看人,必先看其眼。不論什么妖魔鬼怪,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金樽愛下棋,棋藝很差,蕭復鮮少陪他玩,他也自得其樂,自己同自己下。
蕭復手持白子,余光瞥見陳元武在外面踱步。
“元武。”蕭復喚他進來。
“侯爺,元武在。”
蕭復頭也不抬,手心一把溫潤的白子,聲音落下來低低的,亦很清冽:“他們還不滾么,還跪著”
“還跪著的,說見不到侯爺,無法回宮復命,侯爺,章太醫都那個歲數了,脾氣實在是犟”
“那便讓他繼續跪吧。”
陳元武:“要不,我將他打暈”
蕭復掀起眼皮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