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東門里頭一家買電視的是陳家房后的老龔家,那會兒正在上映《加里森敢死隊》,每到播放的那一刻,街上都空了,治安也格外好。
老龔家能買起電視,不是因為他只有女兒沒兒子,所以負擔輕。這會兒四舊已經破的差不多了,并沒有彩禮之類封建糟粕,男孩兒女孩兒結婚的費用相差并不大。
主要因為老龔有外財。
老龔四個女兒,最小的兩個是雙胞胎。其實這是他們家族的遺傳。他自己就有一個雙胞胎兄弟。當年,哥倆窮得實在過不下去了,就商議參軍。
哥倆就像當年的管仲和鮑叔牙一樣,押寶不同的陣營。老龔參加了共軍,老龔的兄弟參加了**。后來老龔的兄弟就去了寶島。
老龔不愧是湖貝人,天上九頭鳥地上湖貝佬。幾十年來,他兄弟的事兒,他一點口風都沒透露。成功躲開一次又一次的運動,等快退休時,已經是十八級干部了。
到70年代末,他的兄弟才通過中間人偷偷跟他聯絡上,并通過中間人給他寄東西寄錢。
改革開放后,老龔還是很謹慎,一直到21世紀了,老龔都退休十來年了,成了十七級干部了,這才漸漸松口,大家從而得知他有一個孿生兄弟在寶島。
老龔因此拿了個黨內處分。可這處分絲毫不影響他的收入待遇。
哥倆這寶押的,就等于雙贏啊,一個有名一個有利。
第二家買電視的是李大牙家。
陳凡家是第三個買的,那會兒正好趕上電視臺播放《霍元甲》。
其實,陳凡在79年的時候就見過電視了。
那是在一個初中同學王金寧家。
王金寧的老爸是個老紅軍。
他家住著獨門獨院的日苯房。家里不光有電視機,還有黑膠唱片、留聲機。
79年剛開學的時候,陳凡在王金寧家玩,正好趕上電視播放一部電影《歸心似箭》。跟《小花》一樣,這是一部有些另類的戰爭題材電影。電影里的插曲《雁南飛》令陳凡記憶猶新,多年以后還能哼唱那個旋律。
陳家買了電視的一兩年內,其他街坊鄰居也都爭先恐后置辦上電視了,連老董家都不例外。
又過了兩三年后,李大牙家開始鳥槍換炮,把黑白換成彩色了。
整個八零年代就是電視的年代,不論大人孩子,人們的平時的談資大多圍繞著電視。
孩子們談論霍元甲、許文強,大人們談論電視機的價格。
80年代中期,彩電的價格頂得上兩套宅院,一下就掏干了很多家庭大半生的積蓄。
但這時的人們依然充滿了理想主義色彩。
80年代初,人們討論“人生的路啊為何越走越窄”,80年代末人們又討論“我們該往何處去”。
跟七零年代相比,八零年代的人更加富足。跟21世紀的人相比,八零年代的人們也更加自由奔放充滿理想主義色彩。
可這個承前啟后的時代正在悄然離去。
……
“圣誕節是咋回事?”張藍看著賀年卡一臉不解。
從80年代中期開始,年輕人就開始流行新年送賀卡了。
圣誕節則是最近這一兩年才開始的,而且僅在大中學生中流行。
“這個,圣誕節就是西方人的春節。”
“哦,明白了,那就是陽歷春節。”
“嗯,差不多,也像咱們春節一樣有守歲。”
“就是春晚讀秒那種是吧?”
“差不多吧。今年咱倆一起渡過80年代的最后一天最后一秒吧。”
“好啊,好啊。”
……
新年前夕,童家也格外熱鬧。
童箏的姐姐童艷、姐夫魯洪才回來了。
畢淑珍里里外外忙碌著,不時問長道短。
“今年怎么有空了?”
“忙了半年了,部隊特地給了一個星期的假。”
“雯雯呢?還沒放假吧?”
“是啊,過幾天就期末考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