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故若母親的病房窗邊放了長書桌用以學習,配了兩把椅子,原本是容磊的位置,那陣被晏檸橙占了,容磊來只能靠墻倚著。
單人病房的朝向都好,抬眸就能看到綠意盎然的花園。
那時晏檸橙得到林家母女倆許多照拂,她坐在林母床頭為她畫人像速寫,溫婉的婦人戴了假發,淡妝提氣色,有時會一起拼拼圖,林故若則多在伏案刷數學競賽題。
晏檸橙曾以為林故若以后會念理工科,得到的答案卻是否定的。
“我會學醫,搞競賽的理由是因為我想有更多的時間來陪媽媽,我沒有空靜下心來學很多科目,競賽拿國獎的話,能直接跳過高三。”林故若如是講。
后來她也的確做到了,高二保送,在大一下學期轉入北大醫學院讀臨床。
所有的人事都盡了,然而林母在林故若大二這一年撒手人寰。
林母過世的頭天,晏檸橙陪林故若守靈,聽林故若啜泣著講,“其實我根本不堅強,我強顏歡笑而已,我特別特別害怕失去她,可現實不斷的告訴我,留不住、留不住。”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晏檸橙做不了什么,她只會抱著林故若一起哭。
后來林故若沒有從醫,改做了臨終關懷。
晏檸橙幾乎是看著林故若送了她母親最后一程,整個過程大概有三四年,時間線拖拉的足夠長,可原來不論如何做好心理建設,怎么樣意欲挽留,總有留不住的。
林母離開之前回了籍貫地,晉西老家一趟,她住平房,戴假發畫了精致的妝容,在壺口瀑布前觀瞻。
晏檸橙近年里最后一次提筆畫油畫,畫得是壺口瀑布前的照片,她在林母的病房里戴著面罩作畫,真正做到了求醫迅速。
臨別前的那段路很長,晏檸橙那時長留帝都,另種意義上她在體會生死。
溘然長逝與慢慢告別,談不上哪種更好,結局都如此。
二十歲生日當天、也是奶奶的忌日,晏檸橙掃完墓又半途折返,親自為自己挑選了塊墓地,遺照是林故若親自拍的。
雙馬尾jk制服的黑白證件照。
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意,蝴蝶結俏皮可愛。
漂亮、瀟灑。
晏檸橙曾以為自己不會結婚、不會有后代,快樂一日是一日。
某日如果遭遇意外的話,家人朋友匆忙考慮,還不如提前備好。
直到跟林尋舟重逢,還想和他一起生活很久很久,如果可以,晏檸橙想做后在他后面的那一位,為他親自料理好一切。
說來奇怪。
晏檸橙表達愛意的方法不算好聽。
她回抱林尋舟,淚滴下打在他肩頭,
山風悠然擦肩而過,晏檸橙黯然回他話,“可以,但要看你能不能長命百歲,因為我總會比你多活一陣子的。”
哪有人在這種情景里威脅算計要對方活得比自己長才行呢
林尋舟被她氣笑了,不忍呵責,只能去親她要她“呸”掉。
晏檸橙不肯,被揉著后頸也不認輸,執拗的偏要他承諾。
林尋舟嘆著氣無可奈何,“好吧,我會盡力先活到一百歲,桃桃也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