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徒澤呢,他在想什么
其實他什么都沒想,除了茫然,依舊是茫然,過往的種種浮現在腦海,宮中生活的艱難,沒日沒夜都活在小心翼翼當中,即便有太上皇寵愛,也不敢絲毫放肆,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從小就知道。
身邊的下人雖然不敢教他什么,卻也小心翼翼提醒,謹慎再謹慎,萬事不可出頭,也不要得罪任何人。
那日子煎熬嗎是的,他沒有一天不期盼長大,然后出宮開府,再也不受拘束。
但他心里清楚,就憑他先太子遺孤的身份,出宮的日子會比在宮里還煎熬。
先太子殺了太多人,有的是人恨他,宮里才是最安全的,即便皇上讓他時常感覺不安,可在皇祖父的眼皮子底下,沒人敢光明正大對付他。
然而現在卻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
他原本該是齊國公府的世子,可以像普通人那樣正常長大,所有的苦難都是為他人承受,本身與他無關,他只是被父母放棄的倒霉蛋而已。
怨恨嗎
徒澤不知道,看向場中那個他之前一直艷羨,風光霽月的狀元郎,摸了摸胸口,好似怨恨不起來。
那樣的人,耀眼,強大,優秀,是自己怎么都比不上的
徒澤知道,自己平庸,和在皇宮長大無關,他本身就資質平庸。
即便太上皇為他請了最好的大儒當老師,也沒有讓他變得優秀。
而他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時常生病,是因為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弱癥,為了養好,用了宮里無數珍貴藥材,其中一些是宮里才有的貢品,民間壓根找不到。
如此,他才能順利長大,雖然活的小心些,但一點苦都沒吃。
目光又看向陳景軒,這個之前對自己好,耐心細心教導,從不嫌棄他愚笨的舅父,原來真是他的父親啊
徒澤還能想起,自己之前是怎么想的。
他貪戀陳景軒給的溫暖,私心里想,要是他就是自己父親就多好,這樣,他這輩子也就沒什么遺憾了吧。
然而事實是,這人真是他父親,卻是一個為了別人放棄他的父親
徒澤心里空落落的,閃過各種思緒,又好似什么都沒想,扶著桌子,踉踉蹌蹌起身,走到陳景軒身邊跪下,“本王不,草民有罪,冒充皇室血脈,請賜死”
陳景軒渾身一顫,整個人癱軟在地,明明兒子就在身邊,他卻不敢多看一眼。
徒澤神情奇怪,轉頭看這個人,這個他生身父親,好似要牢牢記住一般,語氣卻漸漸平靜下來,“父債母債子償,草民死是應該的,就請太上皇,皇上饒齊國公一命,畢竟他還護了太子遺孤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這番話說出來,聽在陳景軒耳里,十足的扎心,扎得他心肝脾肺腎都不自覺抽搐起來。
“不,”他嘶吼出聲,隨即戛然而止。
顯然,面對這個兒子,他內心痛苦愧疚到完全無法面對。
對于這樣的人倫悲劇,在場眾人無一不動容,全都偷偷看向上首,希望太上皇和皇上能從輕發落。
皇帝本想開口,被太上皇搶先,“皇室血脈不容置疑,陳景軒,你可有證據”
“有,人證物證具在,”陳景軒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