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八月初,院里的桂花漸漸盛開,淡淡的花香飄入廂房,鼻尖滿是香甜。
阿瑤細細壓著香粉,點燃后,清雅的木香隨著一縷白煙緩緩溢出。
木香與清甜的桂花香撞在一起,似是翠茂盛林外拂起一股輕風,承載著遠處桂花飄進林深之處。
“嬤嬤,這嬰孩的肚兜是不是該這樣折起”
溫瓊拿著一塊裁好的布料,鋪平比劃著,詢問道,“再將邊縫用密腳繡線壓好”
“正是。”宋嬤嬤幫她將邊角攏齊,“姑娘聰慧,只是不甚熟練罷了。”
溫瓊眉眼彎彎,露出一個小梨渦,“嬤嬤慣會夸我,我這手藝可差極了,您是沒見過我自己弄得那些,奇形怪狀的布料縫得不成樣子。”
說著,溫瓊便放下針線,起身走進內室。
“我拿給您看看,真真是丑死了。”
她走到窗邊拿出榻幾下的繡籃,目光一瞥,頓時驚愕住。
繡籃里原本亂七八糟的繡線被一一捋順,捆扎的整齊。
原本針腳凌亂,極不對稱的幼嬰肚兜被規整疊好,用一把繡刀壓平。
其余零碎的布料亦是依著色彩順序的變化,整整齊齊擺在最底下。
冷不丁,她腦海里浮現起那條從膝間滑落,被接住后疊得整齊放置桌上的帕子。
同床共枕四載,溫瓊很清楚這樣略有一絲強迫性的整潔,只有那人才會做。
細白的指攥緊了那件疊得四四方方的小肚兜,她呼吸一下急促起來,忙不迭抱著繡籃走出內室,“嬤嬤。”
宋嬤嬤聞聲看過來。
溫瓊嗓音一時有些澀啞,“嬤嬤可幫我收拾過這繡籃”
宋嬤嬤失笑,“姑娘莫不是忘了,姑爺喜潔,這內室甚少允人踏入。”
她們平日都是止步在屏風之外,再近些便是守在垂月木門前,只有姑娘洗梳打扮之時才會進去。
她靠近,望見她手里收拾規整的繡籃,便道,“連繡線都被捋的這般整齊,定是姑爺收拾的。”
溫瓊心跳如鼓。
小巧香包在她面前輕晃,青年語氣極淡,“阿瓊可知這香包有何之用”
那人分明是故意問的。
他何時知曉她已知自己有孕一事的
溫瓊竭力翻尋著過往的每一刻記憶,良久,才驀地憶起那日書房里墨崖奇怪的反應。
墨崖身上沒傷,卻有股淡淡的苦藥味。
他匆忙回答后,便疾步離去。
苦藥味
她腦中靈光一現,連忙提裙走出廂房,扶著房門微微揚聲,“阿慎”
“哎”藍衫少年正幫著小廝修理花樹,聞言放下手中物件小跑過來,“姑娘喚我何事”
溫瓊低聲囑咐,“你去岐云街第五巷那家醫館,問問我們走后墨崖可曾去過。”
阿慎不懂這事兒的頭尾,但姑娘的吩咐他從不過問,隨即利落地點頭離去。
少年跑著出了院門,速度極快,差點撞上兩個婢女,誠懇的連聲道歉后,頭也不回往府外跑去。
個子稍高些的藍裙婢女瞥了一眼他飛速離去的背影,再看一眼清瑜院的匾額,頓時目露嫌棄。
“這小廝是那溫氏的人吧在侯府里跑來跑去,半點規矩都不懂,莽撞。”
白裙婢女示意她小聲點,“別說了,那溫氏就在院里,咱們得輕點動靜。”
她們才知道溫氏不但沒再請宋御醫上門,還換了新藥方。
侯府府醫一口咬死了是溫養身子所用,可他說溫氏不能生養,與宋御醫之言相差甚大,反倒讓二姑娘起了疑。
世子爺一直不見蹤影,二姑娘的傷養得差不多了,眼看著不能再留在侯府里,能利用的時日機會越發緊張。
最好這次直接收買了那位龐嬤嬤,查出那藥方,將溫氏的把柄拿捏在手里。
“快走罷。”
想起侯夫人給的消息,白裙婢女催促道,“每到這時辰那溫氏就該喝藥了,咱們剛好能拿走藥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