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皺著眉頭,“柳淳,你不是金融一道的高手嗎?就沒有辦法可想?”
“唉!”柳淳無奈道:“王爺,我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咱們的情況說白了就是戰爭的創傷……我們以一隅敵一國,北平雖然發展很快,但底子還是太薄。尤其是開戰之后,我們不得不向商人大舉借債。現在暫時太平了,商人們拿著滿把的借據,向咱們要賬呢!”
朱棣老臉黑鍋底兒似的,怒哼道:“這就是把世子支去遼東的原因吧?反正本王沒跟他們借錢,大不了我一概不認,看他們能把我怎么樣?還不服氣,我就學父皇,把他們都抓起來,挨個砍頭抄家!殺一個血流成河!”
柳淳無奈:“王爺,這的確是個辦法,但卻不是最好的辦法……這些大商人早就不單純是商人了,他們跟北平的官吏,甚至是軍中的將領,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就連王府都不能免俗。殺了他們,是會動搖人心的。更何況接下來恢復北平的經濟,還要整軍南下,都離不開商人的協助,這磨還沒拉完,不能現在就把驢殺了!”
朱棣越聽越氣,揮起拳頭,狠狠一砸樹干,大槐樹跟著搖晃,在樹上正抓小鳥的黑貓嚇得三下兩下跑了下來,滿臉的委屈,好個膽大包天的鏟屎官,你想謀朝篡位,害死你家貓主子啊?
大黑貓炸毛了,很可惜,朱棣無暇搭理,柳淳也只能裝作沒看見。
“不殺他們,這幫東西就要殺了本王!我現在哪來的錢,就算有,我也不能填無底洞!更何況他們乘人之危,我都看過了,他們借錢的利息太高了,只怕把王府賣了都還不起!”
柳淳沒有朱棣那么憤怒,他早就看明白了。
“那些人根本不是想王爺還債。”
“什么?”朱棣大驚,“他們還想干什么?難不成是要本王的那把椅子?”
柳淳搖頭道:“如果我沒猜錯,他們多半想逼著王爺,把北平銀行交給他們,抵償債務!”
朱棣終于冷靜下來,他隨便找個石凳,一屁股坐了下來,心里頭漸漸明白了。當初創立皇家銀行的時候,柳淳就反復提到過,金融是一國的公器,必須掌握在朝廷手里。因此老朱才不惜血本,將內帑都貢獻出來。
別看現在北平銀行是空的,負債累累……可若是渡過了難關,立刻就是天下的經濟神經的中樞,關鍵的關鍵!
掌握了北平銀行,就能大賺特賺,坐享其成!
柳淳曾經在大寧和北平,播下了工商業的種子,朱棣悉心呵護,這十多年下來,終于開花結果……這幫北平的商人,開始向銀行發起了沖擊。
盡管他們很小心翼翼,還是沒有瞞得過柳淳。
“你讓煦兒負責這事情,就是想讓他跟商人們耍渾吧?”
柳淳點頭,“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更何況王府已經簽了借據。可問題是出售了北平銀行,商人們勢力做大,絕非王爺之福,更不是百姓之福。”
朱棣目光閃爍,他反復思量,說實話,他也沒有什么好辦法。
背后想染指的那些商人,朱棣都能猜得到!
別人不說了,其中就有徐妙云的老舅,他原本替徐達打理生意,后來跑到北平經營,這些年給朱棣幫了好多忙。
他是做糧食生意的,這一年半的守城戰,他捐出了八萬石糧食
又有親屬關系,又是雪中送炭。
就算朱棣再不講道理,能對這樣的人下手嗎?
不下手,就眼睜睜把北平銀行交給他們?
在戰場上所向無敵的朱老四發愁了,眉毛都擰到了一起,我太難了!
“柳淳啊,本來我琢磨著靖難成功,殺進金陵,就能成就和父皇一樣的霸業,現在我算是清楚了,父皇三十多年,治理天下,真是不容易啊!”
“頭幾天我還跟你說,不學父皇,不要殺戮……但是面對這群居心不良的東西,你說,能不殺嗎?”朱棣哀嘆,“在疆場上,都是真刀真槍,非友即敵,只管放手殺人就是。可到了治國的時候,敵我難辨,越是身邊的人,就越是要防著啊!”
朱棣心事重重,這天下間,能讓他放心的人太少了,像朱能雖然絕對聽話,可他太笨了,道衍是夠精明,但他長于謀算,弱于治國。這些事情,也就能和柳淳談談了。
“現在是把千斤擔子,壓在了小二的身上,我這個當爹的突然有些慚愧了。”
柳淳慌忙道:“王爺這么說,臣就更慚愧了,不過我相信二殿下一定能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