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奏陛下,經過詳細徹查,的確有許多原本依附徐家的商賈奴婢,侵占了徐家的財產。只不過這里面也有不少是投獻徐家。借著王府的威名,減免賦稅。刑部方面覺得,是否應該分門別類,進行處置。對于那些以奴欺主的賊子,絕對不能客氣!”楊靖向朱棣匯報情況。
而此刻朱棣正在跟柳淳下棋,朱棣托著下巴,仔細思索如何走。
柳淳淡然一笑,“楊大人,對于案情的認定,我沒有疑問,但是對法律的見解,我卻有不同的想法。你說以奴欺主,這是大罪。至于投獻逃稅,成了小罪。”
“我的看法恰恰相反,奴仆之間,是徐家內部的事情,朝廷并不提倡豢養奴隸,從先帝開始,就多次下令,要求釋放奴仆,增加人丁,充實財源。反倒是投獻,他們存心躲避朝廷正課,這才是最大的惡!”
“我們錦衣衛接下來也會把重點放在這上面。一個家庭,尚且要把賬目算清楚,偌大的國家,豈能爛賬一堆!這段時間,應天濫征商稅一項,三大殿用料做假一項,衙門小吏素質堪憂一項……這都是錦衣衛要詳細查辦的案子。不光是應天,還要從這些事情當中,總結經驗教訓,對各個布政使衙門,各個州府縣所,徹底排查!國法無情,沒有半點客氣可講!”
柳淳不緊不慢說著,楊靖卻是忍不住叫好。
柳大人啊,你可真英明啊!
這幾個案子從征稅,到采買,再到吏治,絕對是刀刀切中要害。每一刀下去,都帶著血水,砍得又準又狠!
坦白講,這些事情都是多年的痼疾,也不光是明代了,其他的朝代也都是如此。
原本老朱在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痛下殺手,不停做人皮枕頭。
有人說一味殺戮,解決不了問題。可要是不殺,那問題就更大了。
如今到了朱棣手里,他不但要殺人,還要管理下面的人。
所以錦衣衛要出手了!
楊靖對柳淳是信心十足,當初洪武朝柳淳想要做一些事情,威望還欠缺不少,但是現在卻是萬事俱備。
楊靖期待著刷新吏治的那一天。
他們說話之間,朱棣走了一步馬,然后不耐煩道:“什么罪大罪小,貪財好利,忘恩負義之徒,全都該死!”
好嘛,一下子都讓朱棣給判了死刑。
柳淳咧嘴苦笑,“陛下,要是這么辦案,可要人頭滾滾了。”
朱棣冷冷道:“朕殺幾個人還不行嗎?”
“不不不!”柳淳忙道:“陛下以重典治國,臣當然贊同。只是臣覺得有些浪費人手,這么多人,好歹要讓他們發揮點作用,為了咱大明,添磚加瓦!”
朱棣終于哈哈大笑,“你的算盤朕知道,你是打算把這幫人發配到東番,讓他們耕田去,對不對?”
柳淳含笑點頭,“陛下圣明。臣以為榨糖需要的人手不在少數,而且工作十分艱辛,與其白白殺了,還不如送去東番島,一來彰顯天子仁慈,二來也是開發蠻荒。當年北平的時候,陛下不就使用過犯人嗎?”
“那也是你提議的。”朱棣沉吟片刻,冷笑道:“光是這幾個人,還不夠用!把孔家也算上,另外山東的鄉勇,也要悉數給朕送去東番島!不是還有許多沒有遷居北平的士紳么?這回東番島很需要他們,東番島裝不下,還有個爪哇島,還有那么多的島嶼等著他們,朕要讓他們知道,跟國策作對,不會有好下場!”
……
楊靖從宮里出來,那是感慨萬千。
以他的才智,當然看得出來,柳淳跟朱棣君臣,正在從容下一盤棋,他們以天下為棋盤,以生靈萬類為棋子。
隨便落一子,幾十萬,上百萬人,就會因此徹底改變命運,有人驟然發達,可也有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該是何等的心胸,何等的手筆,才能做到從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