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書呆子多一些倒是正常,可言官監察六部十三省,什么都不懂,這就不行了。一個素質很差的言官,根本無力指出政務得失,他們只能在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做文章……去看看言官的彈劾奏疏,多數都是氣勢恢宏,排比華麗,撲面而來……可是當你仔細讀完,幾乎沒有什么有用的東西。
都是什么擅權誤國,陰制言路、竊據主上威福之類,模棱兩可的欲加之罪。這些空話不但柳淳討厭,黃觀也是厭惡透了。
因此他對言官的考察是最嚴格的。
各種賬目,有沒有貪污的情況,各地的工程,有沒有偷工減料的,任用官員,有沒有私相授受的,采買物資,有沒有營私舞弊的,朝政安排,有沒有失誤的……所有這一切歸結起來,只有四個字:言之有物!
而要想言之有物,就要肚子里有貨。
沒辦法,官員只能被逼著,拼命充實自己。
在京城流傳著一種說法,叫官員起得比雞早,干得比牛多,累得像條狗,賺得蚊子腿……還有人說,老朱家其實才是最刻薄的東家,簡直不把臣子當人看。
“朕有這么過分嗎?”
朱棣拿著東廠的奏報,對柳淳道:“你說是不是有人故意編排君父?應不應該把他們給揪出來,嚴懲不貸?”
朱棣瞇縫著眼睛,兇光閃閃,這是又要殺人了。
不過柳淳很清楚,真正的原因是東番島又缺人了。
不久之前,李景隆送來了奏報,說是今年東番島風調雨順,如果不出意外,甘蔗會豐收……等到七八月份之后,就會有蔗糖產出,為了能確保一切順利,希望朝廷想辦法,給東番島提供壯勞力。
“陛下,臣斗膽提議,如果東番島蔗糖上市,陛下是不是拿出一點錢,給百官發點津貼?”
朱棣瞬間瞪大眼睛了,“什么?你要朕給官員增加俸祿?”
果然,提到了錢,朱棣就抓狂了,尤其是讓他出錢。
“陛下,不是增加俸祿,而是發點津貼,一點點而已。”
朱棣用力搖頭,“不行,絕對不行,俸祿多少,那是父皇定的,這是祖制,朕不能違背!柳淳,莫非你要勸朕違背祖制?你要是這么干,那可就是奸佞之臣啊!”
朱棣第一次覺得祖制這個東西,竟然是這么管用。
柳淳被噎得無話可說,頓了好半天,才沉聲道:“要不這樣,陛下可以去市面上瞧瞧,臣得到了消息,現在有些窮苦的官員,都在京城做起了小生意糊口……還有人欠了好幾個月的房租了。”
朱棣眉頭緊皺,“真有這事?”
柳淳坦然道:“臣不敢胡說。”
朱棣愣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這就對了,唯有如此,才能讓他們知道民間疾苦,知道百姓的不易!”
他深深吸口氣,“好了,朕去瞧瞧,這幫人到底有多慘?”朱老四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簡直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