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只是尋常之輩,某個喪心病狂之徒,殺了一位錦衣衛百戶,還不至于讓柳淳說出這么聳動的話來。
既然大人說了,就代表這群人已經強大到了一定地步,甚至連大人都感覺到了威脅。
這是一個何等可怕的對手?
正在他們思索之時,柳淳點手,叫了一個叫楊浩的錦衣衛。
“你說說山東的情況,讓大家伙熟悉一下。”
楊浩急忙站起,“大人,還有諸位同僚。山東曾經作為靖難之役的主要戰場,南北對峙,期間民間損失很大。后來朝廷將以孔家為首的豪強發配東番島,又把他們組織的鄉勇民夫發配走了。這就進一步加劇了山東勞動力的流失。民間對于朝廷,呈現兩種極端的看法。比如曲阜,兗州,這些地方百姓感恩戴德,但是其余的區域,則是覺得朝廷法令太過嚴苛。”
“而且……”楊浩頓了頓,“現在山東許多地方缺少足夠的壯年勞力,撐不起家門。鄉村剩下大批的老弱婦孺,一些幫會,甚至亂七八糟的勢力,深入鄉村,趁機控制百姓,積累力量。甚至出現了聚眾燒香,膜拜觀音彌勒的情況。”
楊浩沒有往下說,但是大家伙都明白了,觀音在民間有著廣泛的信仰,而彌勒則是未來佛,通常造反都會打著彌勒降世的旗號,元末明教就是這么干的。
山東地方出現了這種情況,很有可能表示明教、彌勒教,或者白蓮教已經發展起來。
“這一點我并不意外。”
柳淳接過了話頭兒,“朝廷在推行均田,消滅世家大族,瓦解宗族勢力的過程中,舊的被廢掉了,新的還沒有建立起來。肯定會有人趁虛而入。另外圍繞著運河,形成了龐大的民夫工人隊伍。他們背井離鄉,做工賺錢,養家活口。舉目四望,兩眼一抹黑。很需要得到庇護,尋求安全和慰藉。”
“因此,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會卷入其中,裹挾百姓。”柳淳頓了頓,又道:“這一次朝廷改革漕運,就是希望摧毀這種可怕的趨勢。如今我們的人被害,恰恰說明,這一次行動直擊要害,打疼了這些人,他們在拼命反擊,妄圖嚇唬住錦衣衛!”
“你們說,這幫人的如意算盤能打得響嗎?”
眾人一聽,全都大笑,做夢去吧!
經過柳淳的整頓,錦衣衛的效率和嚴密程度,都是遠超任何衙門的,更別說一些江湖人士,邪門歪道了。
不是錦衣衛怕他們,而是顧及不上罷了。
柳淳執掌錦衣衛以來,先是整頓應天的官吏,接著有遷都的時候,還有對韃靼用兵,忙得不可開交。
才給了這幫東西發展壯大的空子,如今也到了該徹底剪除毒瘤的時候了。
“現在錦衣衛立刻分成四組,第一組,重點清查戶部、工部賬目,對歷年涉及到運河的開支,給我仔細徹查,不光要查開支,還要查錢款物料的走向,更要追蹤到每一個人。記住,是每一個民夫。”
柳淳辦過了很多案子,堪稱經驗豐富,因此對于錢款物料的往來非常敏感。
比如在大明也存在兩套價格體系,一是官方的,一是民間的。
朝廷在收稅的時候,規定黃豆、小麥、芝麻跟大米等價。
也就是說,朝廷在征收田賦的時候,這三樣東西,可以抵一石大米。但是粟谷、糜黍、蕎郘則需要兩石,高粱則是兩石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