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問題是歷史上如此輝煌的揚州,為什么到了后世,就沒有什么存在感了呢?除了一些旅游資源,貌似沒有更多拿得出來的東西,教育,文化,企業,科技……似乎一夜之間,揚州就變成了一座普通的城市了。
原因何在呢?
其實也沒有什么復雜的,就好像大航海之后,原本的地中海商業中心轉移到大西洋一樣,在海運興起之后,漕運就衰敗了。
曾經一度十分繁華的淮安等地,甚至淪落成了省內的貧窮地帶,和昔日的風光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遍觀歷史,這樣衰敗的城市,并不罕見,比如西安,比如洛陽,比如開封……這些古都都曾經是世界最繁華的都市,可是都隨著自然條件惡化,經濟中心遷移,失去了昔日的地位。
這本是正常的規律。
可是對于身處其中的百姓來說,卻是太殘酷了。
尤其是像大運河這種,朝廷一道命令,幾乎在一夜之間,密集的船只就消失了,客源消失了,生意沒有了。
從天堂到地獄,來的是如此迅猛,甚至不給人思考適應的時間。
老百姓上萬民血書,柳淳并不認為是真的,或者說背后一定有人策動。畢竟道衍剛剛進京,就立刻送來了,時間把握何其精妙,又豈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
只不過柳淳敢確定,這次上書背后不是那些士紳,很簡單,這幫人的勢力已經被摧毀差不多了,至少在山東,士紳的力量幾乎沒了。
既然不是他們,就應該是那些商人了。
商人開始想辦法影響朝廷的決策了,柳淳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憤怒?既然沒想清楚,那就暫時看看熱鬧吧。
“陛下,臣以為,改革變法,就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漕運不堪重負,改行海運,是順理成章,若是因為一些人的阻撓,就遲疑不決,朝廷為了維護漕運,依舊要投入巨額的花銷,實在是不堪重負。”
解縉一開口,就從開支入手,顯然正中下懷,朱棣聽得很認真,這也讓解縉格外鼓舞。
“陛下,海運并非不需要勞力,相反,海運所需的勞力更多。只要稍微給百姓一點時間,他們還是會找到生路的,所謂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不窮啊!因此臣覺得只要抓住那些挑唆的野心之輩,事情就可以順理成章解決,陛下大可以不用憂心。”
解縉剛剛說完,道衍就把眼睛睜開了,微微冷笑。
“真是好一番高論嗎!解縉,老夫問你,漕運和海運需要的工人一樣嗎?運河沿線的數百萬人,如何能拖家帶口,遷到海邊居住?”
“老大人,我說了,要的是勞力,不是家眷。”
“那家眷怎么辦?扔下不管嗎?”道衍的三角眼寒光四射,充滿了殺傷力。解縉被盯得很不舒服,臉上泛紅,只得道:“姚大人,自古以來,慈不掌兵,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兩全其美固然好,但恕我才疏學淺,實在是沒有更好的辦法。”
道衍沉吟道:“既然沒有想清楚,就不要隨便亂動,偌大的朝廷,方方面面,牽連甚大,一旦不慎,就會出現亂子。這次明教作亂,就是個明證。老夫身在應天,并不清楚情況,不過老夫覺得,一切以穩妥為先,還是不要急躁冒進。”
道衍說這話的時候,還掃了下柳淳,很顯然,他是說給柳淳聽的,畢竟解縉還沒有放在他的眼睛里。
整個大殿里面的氣氛十分詭譎,解縉被道衍像孫子一樣訓斥,根本不敢還嘴,吳中就更是不管用了。
此刻朱棣面色陰沉,顯然也在權衡得失。
改漕運為海運,好處看得見,可漕運被廢,竟然會帶來這么大的沖擊,也讓朱棣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