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拙鳩動了動嘴唇,無聲地說“鬼氣凝霜,效果最好。”
銅錢葬玉表面會覆蓋一層凝結成霜的鬼氣,越厚則鎮尸效果越佳,現在的玄門道家竟然沒人知道這個常識
常年宅在小鄉鎮殯儀館里的顧拙鳩并不清楚如今的玄門發展成什么樣,因此很驚訝。
醫生驚嘆“他們和您說的一樣,您也是道士”
“不是。”顧拙鳩沒道士證。“你怎么知道車廂有鬼”
醫生“我經常坐這趟列車,所以知道5號線不同于其他區十一點半停止運營,而是十一點就停止運營。而且廣播播音一直是女聲,突然異變成呆板的男聲,再笨也能覺察到怪異吧。”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十分,地鐵站應該關停才對。
顧拙鳩聲音很輕“但是普通人不會想到鬧鬼。”
“您懷疑我嗎”醫生肩寬個子高,擋住車廂頂的光源,戴著口罩和平光眼鏡,即使近距離也無法分析他的表情變化,只能從聲調起伏揣測他的情緒,但無論是見鬼還是面對無頭尸,他的語氣始終波瀾不驚。“我是醫生,職業特殊,因為某些經歷而相信世上有鬼,這并不稀奇。”
“素不相識,醫生為什么會問我關于鎮尸幣的知識”顧拙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幾分疑惑和怯怯,似乎疑心醫生的目的,又怕他被冤枉,猶豫的表情是一眼便能望到頭的清澈愚蠢。“您似乎篤定我知道答案,可是為什么”
“我是醫生啊。”醫生無奈地說道“您背著裹尸袋,我哪里認不出來誰又會滿大街背著裹尸袋跑除了殯葬行業就是殺人犯,但我記得您站口附近就是留仙區警局,下一站又有一家殯儀館,想必您是那兒的員工。做這個行業的人,多少知道點不為人知的禁忌。”
頓了頓,他推了下眼鏡笑道“其實我瞎猜的,也沒想到您居然知道這么多扎實的民間習俗。”
“旁門左道罷了。”
“道無正邪是非,鉆研到極致也能成大家。您很厲害,也很謙虛。”
哪怕此刻贊嘆顧拙鳩也給人一種不太真實的虛假感。
顧拙鳩道謝,似乎被夸得不好意思,低頭自我介紹便又問“我該怎么稱呼您”
醫生的視線落到顧拙鳩的耳朵尖上,那兒染了薄薄一層緋紅,點綴在黑發、雪膚之間,形成頗為強烈的視覺沖擊,而他本人五官偏秀氣,卻有一雙招惹風月的桃花眼,共同組合成干凈無害又招人的模樣。
似乎成長成一個很容易相信陌生人的軟爛無趣的性格了。
“李觀琙。”
顧拙鳩喊了聲李醫生,盯著車廂地面,手指不自覺摳著裹尸袋的尼龍繩,有一種想靠近但又不知如何釋放善意的局促,像很久不和外界溝通的寄居蟹終于鼓足勇氣,伸出幼嫩的鉗子去觸碰黃金沙灘,一開口就從耳朵紅到了臉頰,像打翻的胭脂盒。
冷淡的表殼徹底打碎,露出內里的無措與軟爛。
但要是這時候有人瞥一眼車廂玻璃就會發現看起來羞怯得說話磕巴的顧拙鳩,正目光平靜到近乎冷漠地觀察身旁的李觀琙。
“李醫生在哪里上班平常都這個點下班嗎”
“我是安順醫院的主治醫生。”
“安順醫院”
“留仙區高街胡同里,是個老醫院,估計本地人才知道怎么走。”
非本地人的顧拙鳩的確沒聽過安順醫院,便順著他的話贊嘆李觀琙年紀輕輕就能當上主治醫生實在是太聰明了,言語透露他的學術崇拜和艷羨“我沒讀書的天分,擦邊上的本科,專業偏門到畢業即失業,最后只能回老家燒尸體李醫生,您真是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