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市的這場雨纏綿了半個月還不見晴,午后醒來,拉開窗簾,青澄山上下都被籠罩在了一團霧色當中。連家堡坐落于半山腰,山色空蒙,整日待在里面,情緒上也好像變得潮濕起來。
連生在陽臺上寂然看了很長時間,規兩走進房間看到的就是一幕病美人的模樣,一邊咕咕噥噥,一邊找來一條厚厚的毯子給他披上。規兩是連生從小到大都很親近的朋友,對他的房間比對方自己都還要了解。
“你身體不好怎么還在陽臺吹風,要是感冒了怎么辦本來到這里就是養病的。”
規兩說著,拖過來一把椅子坐到對方面前,剛好擋住了吹風的地方。
連生那張雪白的臉因他的到來露出了一抹微笑,很容易令人想到被冰凍在雪中的血色玫瑰。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病是”連生說到這里,隱去了后面的話,似乎有些忌諱,規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沒有從吹風處挪開,“嚴謹來說,我的身體比你還要更加強健。”
“等你這張臉有了血色再來跟我說這種話吧。”
青澄山上真的很冷,尤其下過雨后,從窗戶里灌進來的風永遠都透著一股陰悚的涼氣。夜間枝椏影影幢幢,山林的聲音響起來,更叫人毛骨悚然。
規兩一米八的個子,看上去能抵兩個連生,每回到這里來都會覺得心里毛毛的。
“昨天打電話跟你說我過兩天就可以回去了,怎么又專門跑來一趟”
“還不是在家里待著無聊,老頭子就知道工作,除了傭人外也沒什么人跟我說話。”
“其他人又不像你,知道我的身份就恨不得趴上來搭上關系,煩都煩死了。”
“又說孩子氣的話,你都二十歲了,該承擔起家里的事務了。”
“承擔什么啊,老頭子對我哪哪都不放心,上回好不容易負責了一個項目,結果快結束的時候我才發現那個項目經理是老頭子專門給我安排的人。表面上做出對我放手的樣子,實際上還不是不相信我。”
“整天在我面前夸顧家那小子,說他什么什么,我有時候都懷疑究竟誰才是他親生兒子,真那么喜歡人家,干脆去做他爹好了。”
“我要來找你,他還跟我發了通脾氣,讓我待在家里。我就不,這兩天我就住在你這里了,有本事他就派人把我抓回去”
規兩家很有錢,有錢到隨便從口袋里撒一把都能讓普通有錢的家庭捧著的程度。他母親去世得早,規兩的父親規尚濤那時還很年輕,有不少人看中了對方的身家,圈子里還打過賭,看規兩他爸究竟什么時候會再娶,也有不少人對規兩這個唯一的繼承人感到同情。
要是規尚濤再娶的話,對方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原本就聽說規兩的父母是商業聯姻,等將來再有一個孩子出生,想也知道規兩在家里會有多尬尷。
出乎意料的是,規尚濤這么多年來身邊都沒有再有過別人。
到如今,規兩這繼承人的身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因此他年紀雖然不大,可到哪里大家都會給個面子。
規兩跟規尚濤這對父子的關系好像天生就不對付,從青春期開始,規兩跟他爸小吵大吵就沒有斷過。每回一不開心,就跑到連生這里躲幾天清閑日子。
連生比規兩大四歲,跟他的哥哥一樣,從小到大都很照顧對方。規兩跟他爸吵架心情不好,連生勸勸,回頭他也就覺得沒什么,跟他爸重歸于好了。
規兩覺得,連生是他遇見過最善良心地最好的人了,他不明白為什么他爸就是不喜歡對方。
他甚至都告訴規尚濤,要不是連生的話,說不定他們父子早就決裂了。可規尚濤聽到這話,依舊不為所動。
因為連生,規兩也沒少跟規尚濤吵架。
只有這件事是規兩沒有告訴過對方的,他怕連生知道了會難過。畢竟真心待人,結果人家還不領情,是個人都會不高興。
規尚濤有多不喜歡連生,就有多喜歡顧家那小孩。
顧家不是很有錢,但像規家這種家族,碰到他們都是要敬著的,原因在于他們家不是一般人,從有朝代記錄開始,顧家人就從事天師這項職業。不過遠古的時候,顧家的人分別擔任的是祭司、國師這樣的職位。
顧家最輝煌的時候,言出法隨,行云布雨,甚至能與天地溝通。只是后來隨著時代的發展,顧家人的天賦也漸漸流失,到了顧爾蒙這一代,會的都是一些天師基本的能力,捉鬼驅魔,算卦看風水等。
天師這一行不僅僅是顧家,盡管他們已經沒有了從前的天賦,但在同行當中也還是屬于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