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宮正殿。
廣場前的三副刑架剛剛拆除,磚縫中的烏黑的血污猶存,路過此處,依稀能聞著那縈繞不散的腥臭味。
那是風荷魔主用來懲罰宮人貪瀆的刑罰。
用繩子纏繞住人的腳脖子,倒吊于此,然后割開罪人的手腕,慢慢放血,掛在宮門口示警。
因魔域中泰半是修行之人,這個折磨的過程也會被拉長。
人會扛不住地在空曠的廣場之上哀鳴,凄厲的哭喊求饒聲徹夜不止,能在每個經過此處的宮人們心上烙下深深的陰影。但凡手腳不干凈的,都不敢往正殿來。
但今日不同。
刑場一般的廣場之上沒有撕心裂肺的叫嚷,只有悠揚的琴音,伴隨著低緩的嗓音,聲聲響起。
“左轉劃弧,收腳環抱”
“嗯,再接一個上跟步,動作不用太剛硬,正所謂以柔克剛”
正殿廣場上烏泱泱站滿了魔侍,人與人之間保持著雙臂的距離,形成一個方陣,正在整齊劃一地跟著殿上魔主的指令而動。
玉石階上,魔主負手而立,頻頻欣慰點頭“不虧都是練家子,都是有些基本功在身上的,練起來快。”
她在臺上來回踱步,視線嚴格地在人群中巡視“你們學會了這一套拳法之后,回去之后一定要根據自身的情況做相應的調整,多多思考,不能完全依葫蘆畫瓢,這樣才能更好的達到健身的效果。”
除她之外,在場所有人皆是一臉癡呆式的空茫,機械地跟從著指令動著身體。
暗地里眼神瘋狂交互“什么健身的效果修行之人健什么身啊”
“咱也不知道啊,她最開始不是說咱們修行之人都是久坐一族,早晚都需要練練操活動活動嗎”
“管他呢,主子讓做什么做什么就是。”
“做個操,費不著什么勁兒,由她折騰吧。”
因魔主的神情太過認真,梅安看到如此荒謬詭異的場面,一時不知究竟是自己少見多怪,還是這事本來就有問題。
好在他也不在乎別人一時興起會如何自己的手下,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么稀奇來后,命人將他推到魔主身側。
提點她道“魔主,今個兒天晴了。”
阮眠讓琴師別停,讓大家操練滿半個時辰再放。臉一側,望著梅安便笑了“好啊,正等著你呢。”
又對剛動員起所有魔侍,恭敬守在她身邊的大統領馬堯道“去把風銀也叫上。”
馬堯得令轉身離去,梅安不陰不陽地笑了聲“魔主渡劫失敗之后還真是謹慎呢,出門看個海,帶著大統領不說,還要帶一位族老。”
阮眠只當沒聽出他在諷刺,不緊不慢道“帶上風銀,是因為正好聽說有艘從天元大陸來的貨船今日要到港。你不就想看個新鮮么這事是他辦的,有他在場,你想干什么都方便。”
梅安兀自從這話里頭聽出幾分寵溺放縱的味道來,心情好極,尾巴都要翹起來。
素來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兩團激動的紅暈,喜出望外“當真”
阮眠看了看他暗褐色環紋,鱗片細密,上粗下細的尾巴“嗯。”
看來也不是誰搖尾巴都可愛的。
風銀得了消息匆匆趕到港口,手心里全是虛汗。
他在魔域的日子長了,和東城城主梅若成私底下頗有些來往。畢竟梅若成也是大世家出身,不像是尋常平民,出了魔域,以后依舊有前呼后擁的好日子。
風銀不愿得罪這樣的人戶,三不五時地還會給些好處來巴結他。
譬如說今日這一船的貨,大都是運往東城的。
僅僅一船貨不是大事,魔主對他們這些族叔向來大方,不至于為了這點小事同他翻臉。
只是時間上曖昧了些
他去捯飭這船貨物的時候,正好是魔主渡劫,封閉海運的時候。
他悄悄辦事,原是圖個神不知鬼不覺,誰曉得魔主雷劫竟然提前了兩日,還失敗了。
若給風荷知道,他是為了幫東城城主辦事才來不及趕回來給她護法
風銀背后一陣陣發麻。
因今日碼頭終于開張,三兩有門道的行商聞風而來,早早地在碼頭等候。但不巧得很,正好遇見了來散心的梅安和魔主一行,跪在濕漉漉的碼頭上小半刻鐘無人叫起,個個都跪出了滿臉的油汗。
風銀敏感地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心緒不寧地上前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