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對方現身起,它就清晰地感知到實力差距。唯有孤注一擲搶得先手,自己才有活命的機會。
云霧瞬間散開,某種無形之物撲向鏡映容面門。
仿佛一陣風吹過,此地忽然換了景色。
腳下是綠草如茵的土地,泥土柔軟,浸著清新的潮氣。右邊樹木蔥蘢,枝頭繁花簇簇。左邊一條小溪叮冬流淌,在日光下躍動波光。遠處的山巒像一片澹色水墨,輪廓若隱若現。
清風徐徐,送來花的芬芳和鳥的吟唱。
此間風景,雖秀麗卻也尋常,在漫長生命中見過不知何幾,無數似是而非的碎片散落在記憶煙海,太難找出準確的那一塊。
鏡映容站在一株盛開白花的樹下。花瓣打著旋兒,落在她發間。
她望著數十步開外的一道人影,怔怔的有些出神。
那人背對她站在溪邊,微低著頭,似乎正饒有興致地打量水里的游魚。
許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對方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龐。
那是盛年時期的空極道尊,眉目年輕,鬢發烏黑,與記憶中一般無二。
他看向鏡映容,像記憶里那樣揚起唇角,眼眸漾開笑意,喚道
“映容。”
鏡映容注視著他,神情幽深莫測。
他朝她邁出一步。
一粒光點從她眉心飛出,化為清輝流溢的寶鏡。
她目光一轉,微微蹙眉,看著自己的本體不受控制地緩緩朝他飛去。
空極道尊繼續邁步,向她,或說是她的本體,款款走來。
行走間,他身上發生著某種變化。
修為一層層跌落,衣飾外觀接連變換,越發簡單,越發樸素。
青澀之意爬上他的眉眼,隨心所欲的優游變成初展鋒芒的意氣。
半空中,寶鏡輝光漸暗,背面繁復的銘文一條條消失,紋路越來越簡陋,品階飛快下降。
一切恍若光陰倒流,記憶鋪就的道路上,歷史的車輪逆向轉動。
細小碎片簌簌掉落,鏡映容抬起手掌,看見自己坑坑洼洼殘缺不全的手指。
她那白皙無瑕的臉龐變得像壞掉的面具,四分五裂瀕臨瓦解。
既有的事實被抹去,這具軀殼也將回到未有之時。
寶鏡與空極道尊之間,僅剩數步距離。寶鏡跌至靈器,空極道尊也變成十幾歲的少年模樣。
他的身量開始變矮,青澀轉向稚嫩。腰間佩戴一枚令牌,刻有“丹華宗”的字樣。
鏡映容靜默地看著,即便身軀崩落得快要散架也無動于衷。
二者終于相會。寶鏡懸浮在十來歲的孩子面前,散去最后一絲靈氣,化為一面普通又破舊的銅鏡,落進小小的手掌之中。
場景又是一變。
所在之處是一個狹小陰暗的房間。窄窄的床鋪上一頭堆著被褥一頭堆著衣裳,墻角幾雙鞋子胡亂擺放,不大的櫥柜少了半扇門,里面擠滿用處不明的雜物。
那孩子坐在桌旁,緊閉雙眼,雙手一上一下成虛抱姿勢,當中懸著那面銅鏡。
靈力與神識滲入銅鏡內部,一點一點地改造。
沒有熔爐,沒有火焰,沒有靈材。僅僅是一次出于好奇的嘗試,一次不抱希望的煉制。
男孩沒有想到,再過一會兒,這面本是凡俗之物的舊銅鏡,會成為下品凡器,成為他的本命法寶。
這是他的記憶,后來為她所知。
現在,歷史車輪滾動到此。
他的手突然一抖,靈力出現細微紊亂。
這原是不曾發生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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