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塵上仙將白枝桃花遞到宋從心面前時,宋從心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是的,她的確是想過投入明塵上仙門下,以“明塵上仙座下之劍修”自居,以此蹭一些明塵上仙的聲望。但是她可從來都沒敢奢望過明塵上仙會收自己為徒啊擇撿儀式遞桃枝可跟那些被挑完后統一收入內門的記名弟子不同,這桃花遞出去了,那可就至少是一個“入室”啊
僅比“親傳”差一個等級的“入室”啊能佩六品劍徽,地位堪比內門的管事長老了啊
明塵上仙這遞出去的哪里是白枝桃花,分明是攪動這天下風云的一柄劍啊沒看到持劍長老和儀典上尊都不互相較勁了,全都扭頭看他了嗎
宋從心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持劍長老顯然沒想到,自家那個孤孑千年仿佛要永遠這么下去的師兄居然生出了收徒的念頭。想到孤僻高絕的掌教師兄終于邁出了這歷史性的一步,純鈞心里竟然有些欣慰。
純鈞仙上算是無極道門內門長老中收徒最多的,畢竟他看見優秀的苗子就好像看見了一把鋒利的寶劍。他有收集名劍的癖好,自然也有喜作伯樂的好心。雖然眼前的這位女弟子也是稀世罕有的良才美質,不過他與掌教師兄都是劍修,他能教的,師兄同樣能教。但師兄能看得上眼的弟子,這千百年來也就這么一個。純鈞想了想,自己便退了一步。
他順手便將自己手里的白枝桃花遞給了落后宋從心一段、恰好居于第一階的弟子令滄海。他對這個弟子的印象也十分深刻,因為令滄海弟子令牌刻錄的影像中,他對著被糊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符文的懸黎浮石罵了整整半個時辰。每一句都穩穩地砌在了純鈞仙上的心坎上。
那真的暴殄天物啊。純鈞仙上想起那塊懸黎浮石都覺得窒息,但他又想到那塊懸黎浮石救回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便也搖搖頭,不再去糾結這個問題。他記得令滄海說過,那塊懸黎浮石是他準備送給師尊的拜師禮。既然天意讓他為蒼生用掉了那塊懸黎浮石,那他們成為師徒便也是天意。
令滄海看著純鈞仙上遞過來的桃枝,一點都沒嫌棄它本是要遞給另一個人的。他滿面喜色地行了個弟子禮,從一旁內門弟子捧著的托盤中取過一枚金李,還贈純鈞上仙。一人交換白枝桃花與金李之后,這師徒之緣便算結成了。
于是,仍舊站在宋從心面前的便只剩下儀典上尊與明塵掌教了。
長老與掌教分庭抗禮,氣氛一時間凝固到近乎尷尬的境地。明塵上仙千百年來第一次生出收徒的意愿的確不假,但儀典上尊也并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她知道自己與掌教師兄相比實在太過式微,然而她抿了抿唇,還是決定爭取一把。
“本座雖不長于武藝,但可教你修一顆上善清凈之心。”因為宋從心是跪著的,為了讓她與自己對視不會太累,儀典長老微微俯下身,素雅清麗的長擺都迤邐于地,“本座不敢說從此往后便讓你平步青云、仙途永昌。但本座定會保護你,引導你,直到你不為塵世而苦,修得明凈之心。”
宋從心沒有料到儀典長老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她愣怔了一下,眼里映入儀典長老那張寡淡卻清雅如菊的面龐。
儀典長老給人的感覺總是淡淡的,她就像水云一般,行止從容,氣韻嫻雅,時常給人一種溫柔悠遠的寧靜之感。
曾經,那個平平無奇的外門弟子每天堅持不懈去上枯燥禮法課的原因,就是想見見這位長老。
她曾經就是她所憧憬、仰慕的道。
“我無法承諾你什么。”宋從心微微有些失神的剎那,意識到自己應該說些什么的明塵上仙便已開口,這個與宋從心臆想中的正道魁首略有不同的男人,他在他人面前從不用那些高貴的自稱,反而總是自稱“我”,“相反,你以后所走的道,會很累,很苦。”
清儀道人聽見這話,忍不住顰蹙,偏頭看向自己的掌教師兄。
“這是一條看似光芒萬丈、實際遍布坎坷荊棘的長路。甚至有時,就連光芒都會消隱而去,而你行于其上,看不見終點,也看不見歸途。”明塵上仙用他那頓挫獨特的語速,緩慢卻語句清晰地描述,“這是一條很痛苦也很漫長的路,但”
明塵上仙垂下了眼眸“會有許多人與你一同櫛風沐雨,和你一起并肩而戰。因為這條路最終通往的不是青云,而是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