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的如宋從心猜測的那般,國師當真是外道人士。那這三十年間,宣白鳳這位地位尷尬的皇太女究竟是如何在其眼皮底下轉圜求生的
謝秀衣看著宋從心復雜的眼神,似乎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淡然道“變法之人,自然下場凄涼。對此,白鳳與我,都已有覺悟。”
外道欲將咸臨國拉入泥潭,而三十年前幼小的皇儲卻看清了國家的危機,選擇走上一條萬劫不復之路,扛起這即將沒入泥潭的鯨骨。
“這些年來,白鳳借夏國之名南征北戰,剿匪無數。”謝秀衣笑盈盈道,“鄉紳與地方官員豢養的私兵,通常以流寇匪徒之身作為掩飾,其中與外道勾結者,不勝枚舉。除此之外,禍害鄉鄰、搜刮民脂民毫的鼠輩,竊國之匪當然也是匪。”
謝秀衣的言下之意,便是宣白鳳這些年來一直都借“剿匪”之名查抄隱戶,清查各地官僚世家,這一切都是為了延緩咸臨土地兼并的問題。
也正是因為宣白鳳的努力,咸臨才沒有像大夏一般潰如決堤。
“當然,我也曾勸過她,要更有魄力一點。”謝秀衣垂下眼簾,她是軍師,是謀士,正如她對宣平沙所說的那般,若非她追隨的君主是位德行操守極高的明君,她恐怕便是那禍國的奸佞,“咸臨時間已無多,那等禍在當下利在千秋之事,不必她出手,我也愿替她背負這份罪孽。但很可惜,沒等我勸服她,我便發現那已經是做不到的事了。”
謝秀衣很遺憾,遺憾于自己不能早生幾年。她曾想過除掉被國師控制的宣懷王,好讓白鳳公主盡快登基上位,徹底清除咸臨內滋生的沉疴爛淤,阻止外道的滲透與侵蝕。為此,她甚至已經做好了背負弒君罪名伏誅的準備。
但很可惜,謝秀衣很快便發現,如今的“宣懷王”是殺不死的。
“仙家之術,果然不同凡響。”謝秀衣莞爾,“可生死人,可肉白骨。即便是已死之人,也能被強行留在人世。”
謝秀衣說這話時的神情很平和,眼神也沒有絲毫的陰霾。這便是九嬰災變事件中,謝秀衣對仙門弟子諸多試探的緣由。畢竟如今那位高高在上的咸臨國師,就是自仙門走出來的修士。
話說到這個地步,咸臨與大夏的局勢都已明朗,這場籠罩人間的陰謀居然早在三十年前便已開始布局。九嬰災變,不過是個引子。
大帳內死寂一片的沉默。
宋從心心中陣陣發寒,她脊梁緊繃,抿了抿微白的唇。關于咸臨與大夏的部分情報,她已經從明月樓中獲知,如今對謝秀衣再次問起,不過是為了確認一件事“你是癡絕城的門人”
謝秀衣微微一頓“瞞不過真人。樓主的確邀我進入癡絕城,但我自詡不算癡人,只能謝過樓主美意了。”
“但明月樓承認你的身份,否則明月樓主不會在相關情報中隱匿你的存在。”宋從心注視著謝秀衣,一時間,謝秀衣只覺得世間一切的蒙昧與晦暗都瞞不過這雙眼,“你早就知道我會來,不,或者說,我會來此應當也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
謝秀衣聞言,卻是露出忍俊不禁之色“在拂雪真人眼中,秀衣一介凡人竟是如此算無遺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