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齊虛真心中一動。
“王者,父天母地,為天之子也。若陛下親自現身說法對這樁舊案蓋棺論罪,定然一呼百應,萬眾相隨。”楚老將軍道,“畢竟天子之意便為天意,即便百姓愚昧盲從,一時間被有心人利用,見到陛下的那一刻定然也會歸心。”
齊虛真霍然站起身,雙臂撐在桌案上,幾乎掩蓋不住面上狂喜的神情。
是啊,他怎么沒想到呢這世上還有誰比君王更能統領百姓君王若是現身說法,那謝秀衣看似大義凜然的請司命之儀便不過是造反謀逆之舉
“不,不。只是現身說法還遠遠不夠,文常侯敢于如此作為,無非便是因為她繼承了宣白鳳的名望民心”齊虛真與謝秀衣打交道多時,他深知此人是何等的奸邪詭詐,若非有十足的后手,謝秀衣定不會赴一場十死無生的局。
齊虛真開始回憶,謝秀衣此人自幼時便富有才名,但所有人提起她聰敏好學的同時也會提一嘴她的體弱多病。謝家為了這名嫡女曾經遍請過天下名醫,甚至還求來了不少仙家的丹藥,但最終都被判定為是先天不足,只能精細地調養,苦不得累不得。要說僅僅于此,以謝家的家大業大倒也并非嬌養不起,但許多醫師乃至是仙門弟子都曾斷言,謝秀衣活不過二十五歲,必定早夭。
可如今,謝秀衣已經熬過了既定的年歲,在飽受摧折的情況之下。
“她敢于請司命刀叩問天下,難道是因為她有讓自己傷而不死的把握嗎”齊虛真思忖,他能被派遣來咸臨接手攪亂朝綱之事,其本身自然不會是全無籌謀手段的草包。想到這些年來這位謝軍師層出不窮的詭術秘法,齊虛真頓覺醍醐灌頂,明了了謝秀衣的計劃。
“該死,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混賬。”想到自己那些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同僚,齊虛真便恨得齒牙都險些咬碎。以謝秀衣那具殘敗破朽的身軀,別說捱過整個司命之儀了,只怕是一刀下去,她便會因過度失血而亡。而如今謝秀衣敢于自投羅網走入囹圄,定然是因為她有“不死”的底氣。
這份底氣從何而來呢當然只有源自他們本宗的秘術了
想到這,齊虛真在憤恨惱怒之余又生出了幾分隱秘的竊喜。他雖然身負重任前來咸臨,但本宗之所以命他來做凡塵的任務還不是因為認定他已無更大的利用價值,只配在凡人堆里作威作福而已。齊虛真不敢違抗本宗,但也絕不甘心屈就于此,若是他能掌握謝秀衣身上的不死秘術
“楚卿,你說得對。寡人的子民不過是被奸邪之輩利用蒙蔽,成了有心之人手里的一柄刀而已。”齊虛真做悲憫之態,“寡人有義務引領百姓重歸正途,楚卿,且隨寡人一同前往天音塔祭臺”
楚老將軍當即起身行禮“是”
自以為堪破敵人計謀的“宣懷王”攜國師與輔國大將軍離開了酒樓,邁出酒樓門檻的瞬間,楚老將軍不動聲色地朝著大堂內瞥了一眼。只見一書生打扮的青年正背對著他倚靠在窗邊,好似要敬誰似的舉了舉手中的茶杯。僅一眼,楚老將軍便很快地收回了視線。
“我從未做過諜報之事,只怕會壞了你的事。若要在那賊子跟前做戲,我應當如何作為”
“楚伯您什么都不用做,一如既往便可。我會安排人在您身邊教您一些細節以及話術,而這近身期間的尺度,侄女相信您也心中有數。放心吧,楚伯您是最不像細作的細作,他不會懷疑您的。”
“是嗎那你可真是最不像忠臣的忠臣了。”
前往祭壇的那一路,楚無爭想了許多許多。
但最終,那些思緒都隨著叆叇的浮塵一同飛向黯淡的天光,融入一片迷蒙與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