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請癡絕城城主履行自己的承諾。在下一屆天景雅集之上提議并承認吉光片羽閣的自立,認可我等擁有插手人間魔患災變的權力。自閣主伊始,吉光片羽閣會以實績向上清界證明,凡人絕不是需要仙門反哺的血蛭。元黃天的子民是上清界的戰友,從古至今,一直都是”
“啪。”
看著黑白棋盤上勝負已分的局勢,倚靠在美人榻上的男子把玩著手中的玲瓏香熏球,嘆笑。
“所以我才說,這天下間誰還能比你更癡呢謝秀衣。”
金色的玲瓏球在男子修長秀美的手中轉來轉去,其中奇巧的環形活軸令點燃香薰的小盂重心始終在下,如此精巧的機關造物,本身可謂是價值千金。但對于明月樓主這等身份的人來說,再多的金錢也不過是阿堵物,能被他看入眼里的,自然另有價值。
這件金色鏤空玲瓏香熏球,實際是一件緘物。其香氤氳而又朦朧,能讓人夢見故人,也能讓人徹夜無夢。
“老師。”一個約莫總角之年的男孩穿著淺粉色的女裝,他姿態端莊地坐在對于孩童而言過高的椅子上,臉上畫著飛紅的油彩,“阿拆還是不明白,秀衣姐姐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不明白也沒關系,以后多看多聽,總會明白的。”明月樓主倚在榻上悠悠地說著,“謝秀衣若是沒有唱這么一出戲,吉光片羽閣私下收納人間緘物、修習詭術之事一旦暴露出來,上清界必定不會善罷甘休。那些老頑固們閉耳塞聽許多年了,既不允許自家門下弟子越雷池一步,也不愿凡人生出僭越的心思。這道隔閡桎梏的不僅僅只是仙門弟子,但謝秀衣以凡人之身解決了咸臨禍亂,又因此而死,上清界便難以繼續究責。”
“由此可見,謝秀衣與其作為凡人留在紅塵,倒不如被人供在廟里享永世香火。你看,她這一死,有多少人將從中獲利她洗凈了宣白鳳與定疆軍身上污名,解決了咸臨國內的外道禍亂,令那國師數十年來的經營盡付流水;她為后來者鋪平了前路,在沒有政治糾紛與利益牽扯的情況下將自己持有的名望與權力平緩地交接給了宣白鳳的嗣子;同時,她為吉光片羽閣留下了遺澤,為元黃天爭取了再次證明自己的機會。”
“更重要的是,她還動搖了拂雪,將拂雪拉入了人間。”明月樓主一手撐著腦袋,嘆氣,“未來的正道魁首因這一局而抉擇自己的道。”
“誰能說,她的死亡是沒有價值的呢這一生,恰如那吉光片羽,鴻爪雪泥。”
就在此時,兩位麗人捧著幾卷沉甸甸的卷軸步入室內,恭敬地朝著上首欠身行禮。
男孩好奇地瞥了卷軸一眼“老師,那是什么”
“是謝秀衣一生的故事。”明月樓主擺了擺手,示意兩人退下,“她的人生有被收藏的價值。阿拆,天色晚了,你該睡了。”
小男孩十分乖巧懂事,他從腳不沾地的椅子上躍下,朝男子施行一禮,而后便邁著碎步轉身離去。
在所有人都退下后,華麗明亮的房間內忽而便生出了幾分熬人的寂靜。
明月樓主嗅著玲瓏球的香薰,沉默良久,忽而輕輕地哼唱道
“人生到處知何似,
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
鴻飛那復計東西。”
九州山河圖
緘物飛鴻雪泥書
箴言“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