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有呼吸,但是干癟了下去。
指腹能觸碰到溝壑般的褶皺,若不是還能探到一絲溫熱的氣,宋從心幾乎要以為這是一具干尸或是別的什么東西。
窗外潑灑而來的月光被陰影遮住,有人靠近了她。對方在看清床上人的形貌時也沉默了一下,他伸出手越過她,同樣試探了一下對方的鼻息。
宋從心沒有說話,蘭因也沒有開口。蘭因握了一下宋從心的手,于是兩人便從房間門內退了出來。他們沒有離開,只是藏匿在外間門,安靜地等待。他們等待著漫漫長夜的流逝,直到明月隱去,天邊晨光微熹。他們再次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看見一只百足蟲頂開窗戶,爬了進來。
宋從心看見那手臂長的百足蟲爬上床榻,來到“干尸”頭顱的旁邊。它扭動著細長的身體,紅色的頭部探入“干尸”的耳道,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的,那長長的蟲軀便盡數沒入了耳道里。然后,肉眼可見的,“干尸”的皮膚重新變得飽滿、豐盈,微弱的吐息也重新變得強健、有力。
青春與生機再次回歸到了肉體之上,那人眼皮微微抖動,好似要從夢中蘇醒。
宋從心與蘭因二話不說,迅速離開了民宅。
兩人踏著未散的夜色,重新回到了臨水的竹樓里。
雖然好像沒有什么必要,但蘭因還是提著水桶去溪邊汲了水。兩人就著冷水簡單地擦洗了一番,洗去皮膚上那股似有若無的癢意。
楚夭被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喚醒時,睜開眼看見的便是自己那兩個相對而坐、一個賽一個沉默的冰坨子同伴。
“怎么不叫醒我不是說好要一起去的嗎”楚夭有些氣惱有些委屈,她咬著下唇生悶氣,“你們是不是排擠我”
美人嬌嗔,讓人封凍的心都被注入了一絲鮮活的氣息。宋從心飽含滄桑地看了楚夭一眼,道“你還是不去為好。”
大概是因為圖南這張人皮面具著實太喪,是以宋從心也沒有多少“未來正道魁首”的心理包袱。借著清晨的朝氣曬掉滿身陰穢邪祟的氣息之后,宋從心終于緩和了過來,將昨天夜里的見聞分享給楚夭聽。
出乎意料的是,楚夭倒是十分冷靜“原來如此,這便是烏巴拉寨長生不老的賜福啊。”
“寨民應該不知道賜福究竟是什么,但祭司與神子或許知道內情。”蘭因冷靜道,“這或許是信仰蟠龍神的代價之一。”
“但是根據圖騰的故事來看,烏巴拉寨的寨民們是因為神女詛咒了他們,所以才不得不信仰蟠龍神的”楚夭提出了一種可能性,“你們還記得嗎圖騰上的那些小人眼耳口鼻出血,神情痛苦萬分。所以這些百足蟲會不會就是被用來穩定他們的某種病情的”
楚夭提出的猜測確實更符合烏巴拉寨的實情,那目前最大的疑點便是雪山神女究竟為何詛咒自己的子民
“從白日里與格桑梅朵、桑吉和阿金的交談來看,那些百足蟲并未掌控他們的神智。他們確確實實是活生生的、可以自主思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