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不會在意這些虛禮的。”半夏莞爾一笑,“兩位,請吧。”
半夏喚出了飛行法器,溫和卻不容拒絕地將姑洗和夷則請上了小舟。這一路上,姑洗和夷則都在心虛地咬耳朵,思索著一會兒在師姐面前要如何解釋。宋時來則有些出神,他心里想著,自己即將覲見當世最偉大的大能之一,日后他甚至還要留在這位大能身邊,親眼看著這位跺跺腳神舟大陸都要震三震的正道魁首攪動世間風云。
“拂雪道君究竟是怎樣的人呢”宋時來無意識地喃喃著。話一出口,他便下意識地掩唇,祈禱著云舟上風那么大,他的喃喃自語不會被人聽見。
但很可惜,與他同舟的姑洗和夷則都不是什么長袖善舞、體恤他人的性子,兩人還以為眼前的少年人因為將要面見拂雪師姐而感到緊張。雖然自己也心虛害怕、灰頭土臉,但夷則還是很好心地寬慰道“掌門待人并不嚴苛,她寬和包容,很好相處。”
“只要你不犯下一些觸犯底線的過錯,掌門師姐都是很好說話的。”姑洗笑道,“不要緊張,說錯話也不要緊。只要好好解釋,師姐不會在意的。”
宋時來有些尷尬,他正想解釋兩句,卻聽見半夏突然義正詞嚴地道“掌門當然是這世上最慈悲寬容的人”
宋時來忍不住睨了半夏一眼,他早就發現了,半夏在涉及拂雪道君時的評語就沒有半點可供參考的價值。半夏對拂雪道君已經不是盲從那么簡單了,她簡直是發自內心的狂信。宋時來不知道,平日里半夏或許會有浮夸之語,但“最慈悲寬容”卻是半夏的肺腑之言。因為半夏就是一時行差踏錯,拂雪道君卻給了她改過的機會。
大家族中跌打滾爬一路走來的半夏比誰都清楚,這個世道,哪里會有犯錯后再給你回頭的機會這不算寬容,那什么才算
從外門到無極大殿的路不算短
暫,飛行法器比御劍要慢上不少。好在有姑洗和夷則兩位活寶在場,氣氛并不會特別尷尬。
兩人好了傷疤忘了疼,沒一會兒便跟宋時來交談了起來,頗有一種死到臨頭反而不怕開水燙的豁達開朗。而在與這兩人的交談中,宋時來才知道眼前兩位雖然只是外門弟子,但其實在宗門內的輩分并不算小。兩人從小就在無極道門外門長大,不少已經考入內門的弟子都是看著兩人長大的師哥師姐,而晚他們入門的也已經排到下一輩了。
這對夫妻有一個名為“商和”的兒子,小小年紀就很有出息,不僅考入了內門,還被拂雪道君帶在身邊教習。
對于兒子做出的成就,夫妻兩人除了開心也沒有旁地想法。宋時來略微試探一番,一開始雙方還有些雞同鴨講,但說清楚后宋時來才發現道門與凡間不同,道門的內門外門區分除了修為境界以外還會涉及許多方面。凡間的江湖門派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說法,但在道門中,這種事是不被允許的。
內門外門雖有資源傾斜,但內門弟子的責任也重,因為連帶關系而占據名額并享有內門供奉的現象并不存在。
宋時來聽著面上不顯,實則心中震顫。莫說朝廷官場,就算是一些江湖上的小門小派,掌門長老的親屬資質再差也能在內門中混吃等死。但在無極道門,眼前這對夫妻的孩子甚至能被拂雪道君稱一聲“侄兒”,但他卻依舊是憑自身實力才考入內門的;無極道門分宗少宗身為經司長老的重孫,居然也是參與了當年拂雪道君所在的那一屆外門大比后才擁有內門弟子的資格。宗門給予這群“二代弟子”唯一的優待,居然是免除留定待勘
大成國最清廉正直的官員都做不到這一點。宋時來心想,道門中莫非都是全無私欲、克己奉公的圣人嗎
宋時來詢問兩人不想進入內門嗎誰知兩人聽后卻是連連擺手,姑洗更是搖頭道“多大能力吃多大碗的飯,內門弟子多累啊。再說了,外門的生活也沒有什么不好的啊,想上進可以多多接取任務,想玩樂可以去負責后勤。不是非要往高處爬,人生才有意義啊。”
夷則微微一笑“飛鳥的大道在天空,魚兒的大道在水中。讓鳥兒和魚兒都能順心遂意地走在自己的道上,這才是高位者應為之事啊。”
兩人的笑容平靜無憂,宋時來卻覺得自己的心尖被人輕輕撩動了一下。他看著靜坐一旁、并不開口插話的半夏,想到白玉京同經歷的那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不同的人為了不同的目的做著一樣的事情,不知為何,宋時來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