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的宴席,天光正好,兩名齊家下人從箱中取出一匹墨綠色的布料時,不少人都在暗笑這般土氣的布料竟也值得齊少主大聲炫耀。然而,當布料緩緩展開,陽光恰好灑落在這匹看似平平無奇的布上,那深重如苔蘚般的綠忽而便染上了天光的璀璨。
突兀乍現的金光晃得人眼前一花,如流水般瀲滟的金光一閃而逝。人們再次凝神望去,便見細膩到令人心顫的光澤在墨綠色的布匹上靜謐的流淌。那種近乎銅鏡的折光感,即便最好的繡工用上品金絲線細細縫制圖案,也做不到折射這樣平滑耀眼的光。
而那過于厚重的深綠,在流光的映照下都顯得深邃穩重,渲染得分寸恰好。稍微懂行的人都不禁吸氣,暗自遐想,自己先前怎會覺得這布料平凡土氣,上不得大雅之堂那分明是含而不露的奢華、鋒芒內斂的溫雅。如此貴氣迷人的布匹,恐怕也只有高門大戶的貴族子弟,才能與之相配吧。
愛美是人之天性,一時間,在場的所有賓客都直勾勾地盯著那匹“祿光千絲錦”,眼神纏連不去。但齊家下人卻和自家少主一樣油鹽不進,他們仿佛看不見世人對布匹的渴望一般,按部就
班地將布料在席間展示了一圈,就動作略顯粗暴地將其塞回箱子里
“住手,你們這些把黃金當糞土的蠻子”要論對絲織物的愛惜,倒是沒多少人能比得上納蘭家。眼見著那打眼一看便珍貴嬌嫩的布料即將折出難看的褶子,一位納蘭族人在眾人的唏噓聲中一蹦而起,三步并做兩步地沖上前,暴躁但小心地奪過千絲錦,滿臉痛心地擦拭方才被折的地方。
“咦”女弟子驚詫出聲,雙臂下意識地抬高。眾人隨著她的視線望去,卻見方才被強行塞進箱子的布料居然沒有任何褶皺。看似嬌貴的布匹鋪在女弟子的雙臂上,如山澗溪流被人裁下。她站在那里,捧的不是一匹布,而是一小截遍布苔蘚的河川。
“這怎么可能呢”女弟子匪夷所思地抬頭,她是江水織造的管事之一,對布料的了解不比任何人少,“色彩這般飽和,觸感如此光滑,這種挺括的面料十分嬌貴,手上長繭的繡工隨意撫摸都可能破壞它表層的絲質。但這布料光滑細膩,卻強韌耐磨,沒留下任何褶皺
“這、這究竟是什么材質絲、麻、棉還是說,混織但是混織也做不到”
女弟子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上首的納蘭清言發話道“退下吧。”
“可”沉浸在思緒中的女弟子還想說些什么,但一抬頭,天光晃了眼,她終于回過神來,“是,是我失禮了。”
女弟子小心翼翼地將布匹卷起,重新放回箱中。當她看到箱中各式各樣的絲綢錦緞時,女弟子終于面色微變,唇色發白了起來。
祿光千絲錦這樣精美絕倫的布料,并不只是一匹,甚至不僅僅只是一種。
“沒想到無極道門在絲織業上也有如此造詣。”納蘭清言放下杯盞,目光落在齊照天身上,這位從來不將齊家紈绔放在眼里的天之驕子,生平第一次正視他,“離火宮之名,在下也略有耳聞。沒想到貴宗會將煉器的技藝用在織造上,制出如此巧奪天工的布料。如此精細的織物,想必工造繁復,耗時日久。實在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