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隱刃與少年打了什么啞謎,但雙方似乎在暗中達成了某種協議。
少年自報家門,自稱“柳回舟”,一旁的少女名為“柳映雪”,兩人是一對在外游歷的兄妹。玄衣使辦案無需與人互通名姓,但隱刃還是報出了自己的代號,并表明自己來此是為了調查關家人口失蹤的案子。隱刃并沒有提及霖城其他失蹤的人口,只說關家失蹤的人數過多引起了官府的注意。
驚飛先前已經過來走訪了一趟,現在三人又來一趟。老嫗唯唯諾諾,嘴上不說,轉身低頭時面上卻有幾分掩蓋得不是很好的憤懣。
老嫗名喚“劉蒔花”,關家主母的奶娘兼主管。從關家被貶流放后她還一路追隨來到霖城,便可見其對主人家的忠誠。而關家抄家流放、致使關家主母數年來連失三子,要說把關家主母當親生女兒看待的劉蒔花心里一點怨恨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玄衣使要見關家主母,年老體弱的老嫗自然無法反抗。但許是柳回舟的維護讓她生出了幾分膽氣,這個蒼老的婦人終于忍不住開口道“玄衣使大人,我家主母與關家真的沒有任何關系。關家老爺自從貶官流放至此后便日日酗酒,不理家事。主母痛失幺兒卻還要拖著病體打點家里,后來又、又接連失去了大少爺和二小姐她那樣要強的一個人,現在已經病得起不來身,整日只會說胡話。我們也早就從城里搬了出來,關家發生了什么,我們當真一無所知”
隱刃安靜地等待老嫗說完,但卻依舊道“請讓我們見一見關家主母。”
見玄衣使如此油鹽不進,老嫗只能無奈引路。關家莊園建立在郊外,是關家主母賣掉自己在京中的房產后盤下的。除了這處庭院外,關家主母還置構了幾畝農田。顯然,比起酗酒度日的關縣令,關家主母對于階級淪落后的生活是有一定規劃。只是接連喪子的打擊將人摧垮,這才使關家主母患上了失心瘋。
隱刃跟在老嫗的身后步入室內,分明是白晝,主人家的起居室卻黑得半點光都投不進去。隱刃聞到濃烈清苦的藥味,層層疊疊的紗幔后,僅著一件單衣的枯瘦女子躺在床上。正如驚飛所說的那般,關家主母瘦得脫形,床褥蓋在她身上都仿佛一座要將她壓垮的巨山。
關家主母不過三十來歲,頭發竟已經白了大半。她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呼吸隱有雜聲。
那短促粗重的呼吸,聽上去就像是陣陣穿堂的冷風吹過千瘡百孔的肺部。
見隱刃沉默立在床前,老嫗只得上前,輕輕推了推床榻上的女子“楠娘,醒醒天亮了。”
老嫗小聲地誘哄著,就像在哄自己年幼不知事的孩子。她沒有喚“夫人”或者“主母”,而是喊女子未出嫁時的閨名。在老嫗的殷殷呼喚下,床榻上的女子昏昏沉沉地睜開了雙眼。但她并沒有注意到房間中來了一位陌生人,只是一動不動地仰躺在床上,注視著床頂的帳幔,對周遭的一切無動于衷。
隱刃詢問了女子一些問題,女子都沒有回答。但在老嫗將厚重的被
褥搬開時,隱刃敏銳地注意到,身穿單薄白衣的女子脖頸上戴著一枚銅制的門鑰。
那門鑰看上去分量不輕,做工算不上精美,用材更不算昂貴。一枚長滿紅色銹斑的門鑰,就這么掛在病人的脖頸上。
“那枚鑰匙是哪里的”隱刃詢問老嫗。
老嫗看了一眼,道“是院門的鑰匙,主母一直戴著,不肯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