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聊著聊著,天色徹底暗了。玄衣使三人選擇破廟棲身是不想讓那詭物禍及百姓,他們都看出來柳家兄妹身懷絕學。一番問詢后,才知道兩人竟是青筠劍客柳青陽的兒女。“柳青陽”的名望在衡州地區更為顯赫,中州這邊也是九州通訊后才略有耳聞。但僅觀其子女的風貌,便不難想象那是怎樣一位風度翩翩的濁世君子。
鷹覺負責守夜,柳回舟也做足了兄長的做派,勸妹妹柳映雪好生歇息。幾人都知道今晚不得安寧,但還是抓緊時間靠在墻邊小憩。
柳回舟坐在篝火邊翻閱書卷,時不時給火堆添柴。破敗的廟宇里,躍動的火光將纏滿蛛網的破敗神像照得忽明忽滅。
驚飛昨夜受了驚嚇,有些心悸難安。柳回舟見她輾轉反側便給她切了脈,隨后他將憂黎草切碎后裝進一個香囊里。他將香囊遞給驚飛,驚飛聞了聞,只覺得糅雜在草藥中的花香竟有幾分說不出的苦辣。但沒過多久,驚飛抱著佩刀倚在墻壁上沉沉睡去,竟連警戒都忘了。
鷹覺確認驚飛只是睡著了而不是昏過去了,解下斗篷披在驚飛身上,對憂黎草的功效甚是驚嘆。
“你們玄衣使平日里都這般辛苦的嗎”小聲閑談時,柳回舟看著驚飛參差不齊的斷發,這般問道。
“算不上苦。”鷹覺凝視著篝火,道,“只是敬奉職守,行應為之事。”
“是嗎”柳回舟笑了笑,“那也挺好。”
此后,柳回舟再無回話,只是閉目養神。他安靜下來后,窗外呼嘯的風聲錘得破敗的門框吱嘎作響,枝葉搖曳聲不絕于耳。鷹覺突然驚覺,周圍一直都很空很暗,但不知為何,在柳回舟與人交談時,旁人不會察覺到這種窒息的觀感。柳回舟的氣勢像一團溫和的流水,讓處在其籠罩之下的人倍感安然。
若非如此,本身也是訓練有素的驚飛怎會在陌生人旁側沉睡這位同僚在京中以溫婉秀麗聞名,
本身卻是個能剜肉斷發的狠人。
鷹覺仔細打量著柳回舟與柳映雪,試圖從細枝末節中推敲出兩人的身份。就在這時,鷹覺突然聽到了驟變的風聲。
呼嘯的夜風變得又尖又利,與昨夜的鬼哭別無二致。鷹覺猛然扭頭,便見破廟僅剩半邊的門扉外電閃雷鳴,光打雷不下雨,雷光照亮了一個矮小的身影。
“誰”鷹覺拔刀出鞘,直指門扉。倚墻小憩的隱刃與驚飛也瞬間清醒,沒等鷹覺進一步問詢,隱刃已如脫兔撲出,揮劈下砍。
“砰”的一聲巨響,殘敗的木門爆裂。呼嘯的狂風毫無阻塞地涌入寺廟,那尖利的笑聲變得無比刺耳。廟里的篝火轉瞬熄滅,閃爍的雷光中,廟外幼童的黑影一閃而逝。凝神再看,廟外空無一人。隱刃沖出廟宇,環顧四周,他聽得身后同僚倒抽一口冷氣,回頭卻是心中一震。
密密麻麻的血手印,不知何時爬滿了廟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