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從心一語不發,姜恒常卻突然笑出了聲,也不知是在笑宋從心的反應還是在笑他人對天殷的評語。她攬著宋從心的肩膀去了街道旁的茶樓,點了幾碟精致的小菜作為早膳,之后又邀請宋從心一同觀看天殷引以為傲的冶鐵工廠。
永樂城的冶鐵鍛鋼工廠位于地底,足有半片山壁那般高大的火爐長燃不息。人穿行期間,仿佛熔爐中渺小微極的螞蟻。
如此規模的熔爐一旦升火便不能輕易停工,必須源源不斷地填充燃料進,否則蒙受的將是巨大的虧損。輪崗的士兵半日一換,推著礦車運輸燃料的民夫列作蜿蜒的長隊。為了避免火舌燎舔衣物導致誤傷,民夫都光著臂膀。他們晝夜不停地轉動轆轤,將礦車運往高處,往熔爐內充填燃料。
他們皮膚被汗水浸得油光發亮,又被高溫灼得滾燙。冶鐵廠的槽道中流淌的不僅是通紅的鐵水,還有民夫們的血汗。
“那位是京中最出色的鐵匠青銅氏,無需尺量,誤差都在毫厘之間。”姜恒常向宋從心介紹廠里的工匠,難以想象以她的身份,居然會對每一位匠人的來歷如數家珍,“那位頭戴金簪的是世代制金的琉金氏,她打磨的的金飾纖秀華美,傳承至今已是第六代手藝;至于那一位,關中機關大家婓氏繼承者”
宋從心安靜地聽著,并不發表自己的看法。
從清晨到傍晚,姜恒常帶著宋從心逛了許多地方,卻連城池的十分之一都沒走完。
當日頭偏西,依照待客之禮應當返程時,姜恒常卻在夕陽下駐足,再一次問道“拂雪覺得,天殷如何”
姜恒常的笑顏,在微暈的霞光下顯得平靜而又渺然。
宋從心心中嘆了一口氣,她知道,若不說實話,這位執拗的姜道君恐怕不會放她回去了。
“大權旁落,階級固化。”宋從心嘴唇微動,“數百年不變不移,與止步不前何異”
天殷一路走來,宋從心發現天殷國人非常注重家庭、傳承、香火。換而言之,天殷國人對“小家”非常重視,對技藝和知識的傳承也十分慎重。天殷國人有“積攢財富”的理念,每家每戶都有一個小小的賬本,所有家庭都必須自負盈虧。天災降臨時,其他國家的平民百姓或許會麻木等死,或是等待官府接濟。天殷國的平民卻習慣絞盡腦汁地思考對策,走一步,算百步。
這樣好嗎很好。但問題在于,天殷的階級是固化的。鐵匠的孩子依舊是鐵匠,屠夫的孩子依舊是屠夫,平民的后代不能當官,除非與貴族進行姻親或是成為世家的義子。目前天殷朝廷官員的選拔依靠的仍是“舉薦制”,由各家推舉人才,方可在朝廷任職。
想往上爬千難萬難,向下跌落卻只是一瞬的事,關家便是如此。
按理來說,這樣的制度早該出現土地兼并、侵吞良田之類的惡性事件
,王朝壽命急劇縮短,出現“盛極必衰”的征兆。
但詭異的事情就在于,天殷國居然鮮少有貪腐受賄、侵占良田之事。就仿佛所有身居高位的權臣都是道德完人,都甘心于矜矜業業地盡自己的本職去aaadquo積攢aaardquo財富,而不是尋找捷徑一步登天。盛世人口激增,土地產出養不起這么多人口,所以天殷一直沒有放棄對外征戰,剿滅山海異獸,開荒耕田貧土。戰功是天殷為數不多能夠晉升階級的方式,但軍權同樣牢牢掌握在上層的手中,不會被分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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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現象是有些違背常理的,宋從心還未弄清楚其中的緣由,所以她不愿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