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們倆這個小眼神的互動,李永熙自然說好,什么時間都好。她喜歡李女士兇巴巴的瞪人的樣子,那個人是個男人,那個男人讓她走出來了,不論未來如何,至少這個當下,她喜歡這樣的李女士。
當天晚上,母親盤算著女兒應該收工了,才給女兒打電話,磕磕絆絆的說著那個賣魚佬。
賣魚佬家里有一兒一女,兒子是海上跑船的,女兒是醫院里的護士。家里有一棟小兩層,老房子,父母那繼承的,早年結婚翻修過一次,老婆是十三年前因病去世。賣魚的門面十年前已經買下來了,兒子也已經成家,目前是住在家里的,以后要搬出去也不是不行。女兒有男朋友,可能明、后年會結婚。
母親對女兒說起那個男人時,講得都是一些很現實的條件,身體健康,沒有負債,兒女都大了,不用他照顧,他目前應該也不需要別人照顧,倒是有能力照顧別人。
母親跟女兒講,這對中年人都已經商量好了,如果在一起了,媽媽的房子會過戶給女兒,書店就不繼續開了,平時就在家里做點家務活,偶爾去那人的店里幫幫忙,每個月的家用多少,等以后要是誰先走,留下多少東西給兒女,給彼此的又有多少。
李女士絮叨了得有半個小時,那些話里沒有一個詞跟愛情有關系,都是生活,都是瑣碎到有點功利的結合理由。
女兒安靜的聽著,一直等到母親認為她把該說的,該考慮的都想好了,說完了,才小心翼翼的問女兒,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你覺得呢”女兒反問。
母親猶豫道,“你不喜歡,就算了。”
李永熙沒有不喜歡,就是鼻頭發酸,但是嘴角是翹著的,問她,“善美,你想好了嗎”
善美沉默片刻,“永熙,我得向前走啊,我怕我留在原地,你也會被我拽著留在原地。那個小男孩喜歡你對不對,那個叫宇直的孩子好似喜歡你,可你看他的眼神跟看我,看書,看客人們都是一樣的。”
“我怕我耽誤你,媽媽是不是做錯了,永熙”
永熙心頭微顫,眼神卻有些茫然,“你做錯了什么”
“賣書的奶奶還記得嗎,她來過店里一次,剛好看到你和那個宇直在一起看書。她還看過我們的電影,她跟我說,小姑娘怎么有一雙暮氣沉沉的眼睛,這可不好。”
善美好似落了淚,聲音里的哽咽從聽筒傳過來,她說,“永熙,我不會看,我這雙眼從來沒有看準過什么。那些年沒看透那個男人是個人渣,這些年也沒看透我終究做錯了,終究耽誤了你。可我也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怎么養孩子,就像你說的,我怕我靠太近,你會變成我,你要是真的變成了我,那你怎么辦呢。”
善美說了很多壓抑了許久的話,那些話壓了多久,永熙不知道。她努力回憶上次和崔宇直去店里一起看書是什么時候的事,怎么著也得有兩個月
時間是個很玄妙的存在,漫長的歲月都沒活明白的人,可能只需要別人的一句話,幾秒鐘而已,那些因電影,因冰淇淋車,因書店而種下的種子,就在一句話說完的毫秒之間,破土發芽,瞬時長出苗來。
善美把那株苗捧在手心里不知道要怎么辦,也不知道要在哪這株苗栽下,就那么生硬的捧著,碰到永熙面前,給她看,種子發芽了,還長出了小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