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門圣山上,今夜無人入眠。
當名為世界樹的舊神之軀被喚醒前,或者更早一些的在戈頓集團的掌權者奧德利自以為勝券在握之前、在鋪天蓋地的智能械仆升上高空化作機械風暴前,塞門圣山內就已經有人隱隱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就像是風暴來臨前被濕重的水露壓低翅膀的燕子,就像是地震來臨前慌張搬家的螞蟻。
在災難到來前,最先察覺到不對的,永遠是那些好似“背景板”一樣的人物。
夜,18時50分。
離下班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小時了,但艾米仍然坐在她狹小的辦公室里。
她兩眼放空,直勾勾地望著這座被光污染的城市,腦中可能是在思考著自己還未完成的工作,也可能是思考自己看不到未來的未來。
從本心上來說,艾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
艾米是一個中產階級出身的孩子,從小她就懷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拿下記者的最高榮耀莫利斯新聞獎。
她想要成為一個記者,一個針砭時弊的人,一個會用自己鋒銳的筆來揭露政治的黑暗與民生的艱辛的人,一個心懷大愛的人。
但當艾米的年齡與物價一同增長后,艾米驚訝發現自己的家庭原來根本背負不起名牌大學的高昂學費,而她其實也沒有什么出眾的天賦:她既沒有半工半讀的毅力,也沒有壓榨自己畢業后十年的未來和薪水以償還貸款的決心,更沒有去當脫衣舞娘掙學費的本錢。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從出身到天賦都很普通,或許未來的人生也會一直這樣普通下去的人。
所以艾米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一個中規中矩但至少出過幾位名記者的學校。
而似乎也就是從此開始,她的人生開始走向一次又一次的“退而求其次”。
她想要成為記者,想要報考新聞傳播學,但在雙親的苦口婆心下,她的名額被讓給了另一個人,而她則稀里糊涂地進入了普通的播音主持專業,還得到了一筆她至今都不清楚是誰送來的“贊助款”。
畢業后,她投遞的無數簡歷都石沉大海,面試屢屢碰壁。無數人告訴她她并不適合成為一個主持人,于是她思考良久后,決定破釜沉舟,重拾夢想,寫出了一篇她最滿意的稿子投遞了出去,想要以此成為自己的晉升之本。
久久的等待后,艾米驚喜地發現自己的稿子的確登上了某家的報紙,但遺憾的是,這篇稿子的署名卻不是她,而是一個她從沒聽說過的名字。
后來艾米去查了這位大人物,知道這家伙大學時期學習成績爛得掉渣,但家中卻頗有背景和人脈,所以才在畢業后成功進了報社。而更巧合的是,這家伙的長姐就在艾米投遞稿子的那家報社當主編。
最后,艾米走投無路,錢財耗盡。就在她不得不夾著尾巴低調回鄉下時,一群滿臉自信滿口夢想的人出現在了她面前,并以教導她做自媒體的名義將她介紹進了這家公司,令她成為了一個說好聽點是“自媒體人”,說難聽點是“某個短視頻制作團隊里負責露臉的”那個人。
她這張還算不錯的臉,成為了她十數年寒窗苦讀后唯一有用的東西,并以此為工具,向世界輸出了一大堆狗屁不通的、拍完后她根本不想點開的垃圾視頻,以此換取勉強在塞門圣山這個大城市里維持生活的三瓜兩棗。
事情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艾米不知道。
一切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走偏的
艾米說不出來。
但就在艾米以為自己的人生早已跌到了低谷、認為自己哪怕不是世界上最慘的人但在“慘”這條路上也絕對算是排得上名號時,半個多小
時前,負責清掃這棟辦公樓的清潔工推開了門。
清潔工很年輕,他應該是十六七歲左右,正是在讀高中的年紀事實上,艾米也的確在偶然下看到過他的校牌,只是在這之前從沒有跟他交談過而已。
但在這一天,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因為艾米亟需一個情緒的發泄口,又或許是人在跌落和寂寞到一定程度后總會做出一些自己都想不到的事,于是艾米跟對方搭話了。
“內瓦郝默爾,是嗎”
對方顯然沒想到這個時間點上竟然還有人逗留辦公室,也沒想到自己會被搭訕,一時間有點緊張。
“是,是的,女士。”
“你應該還在讀高中吧幾年級這么早就出來打工攢大學學費了嗎”
對方先是愣了愣,而后神色平靜地回答:“不,女士,我沒有在讀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