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上。
榮慶堂內,一位圓臉姑娘穿著半舊襖子,扶著一位上了年紀,但風韻猶存的年長婦,人在這正堂中,除卻她們外,還有幾個年輕婦人與丫鬟跟著。
“還未得消息,老祖宗莫要著急。”那圓臉姑娘勸著,面上帶著焦急,“大爺已經去請隔壁府上的幾位,待他們回來再一起商議,您且坐坐。”
那年長婦人便是榮國府賈母,扶著她的是珍珠。
這珍珠雖然叫珍珠,但已經不是第一任珍珠,而是第四任了,賈母身邊的丫鬟到了年紀就會放出去,而每任新補替上來的丫鬟都會被改名叫做珍珠,鴛鴦等,方便老太太記住。
而身后的婦人,便是王氏和張氏,正是榮國府兩房的夫人。
張氏和王氏也都勸說賈母,令賈母摸著拐杖,嘆息著說道“焉能不知焦急無用,只是萬歲這一次命令來得怪異,你們二爺出去探知的消息,那些小兒分明已被放歸,唯獨珠兒未回,雖宮中傳信說是萬歲留人,可珠兒不過六歲,究竟有哪里值得陛下看重,不弄清楚這其中因果,我這心里焉可安心”
這讓賈母坐不安穩的事情,還得從昨日說起。
賈代善在數年前去世后,賈母已經從榮國府的太太成為下人口中的老太太、老祖宗,雖然張氏在生了賈璉后接過了賈母手中的管家權,實則她還是那個說一不二的當家人。
昨日的事情,自然也率先到了她的耳朵。
宮中太子發燒數日,一直沒聽聞好消息,昨日宮內突然來人,說是陛下打算為皇太子挑選伴讀,滿皇城的勛貴大臣子弟都有被挑選中的,無論漢蒙滿皆有之,且歲數上下不等。
這聽著像是這么一回事,可康煦帝做事從來不會這么突兀莽撞,還正趕在太子身體不適的當口上,此事必定還有別的古怪。
各家正有各家的猜想,但子弟們平安歸來,這些后話都待夜間去分說。可是偏偏,在這去了皇宮的二三十人里,榮國府的小公子沒回來。
偏這,就成了旁人眼中的怪異。
榮寧兩府上,當初隨著開國帝王闖下了赫赫功績,但到了賈敬賈赦這一代,就已經有些不太行了。他們早就不復當初的榮光,在京城人家,也算不上非常惹眼,但昨日這一出,就將滿京城的視線都拉到他們身上。
就算榮國府不派人去請寧國府的人,他們也是會主動過來的。
“嫂子莫要驚慌,侄子已經出去探了一探,昨夜皇宮無憂,珠兒是不會出什么事情的。”
賈敬長發俊秀,端得是仙風道骨,說話也不拖拉,坐下便道出了自己得知的消息。
“有幾位同僚今日來問,都被我含糊過去了。萬歲的心思誰都猜不透,但以我們兩家之低調,萬歲總不可能單單騰出手來對我們作甚。”
賈敬在朝為官好些年,這點東西總能看透。
榮寧兩府的生活對于外頭的百姓來說自然算得上奢靡,但賈代善去后,這兩家一直很是低調也是實情。如果康煦帝真的想作甚,不會是這樣的手段,還留下這么多摸不著頭腦的痕跡。
賈母緩聲說道“事關太子,容不得輕忽。”即便康煦帝假借的名頭為伴讀,可是在太子殿下重病的時候,誰家父母會有閑心思給病中孩童找伴讀
賈母看了眼坐在賈赦邊上的賈政,又看了眼賈敬,“我是怕,萬歲要的,不僅是如此。”
他們這些人家,總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不會擺在面上,但誰家里沒養著幾個道婆道童
賈母今日已經知曉,昨夜入宮的大臣子弟,不論年歲如何,生辰都是五月初三。
太子殿下的生辰,也正在五月初三
“哈湫”
小太子被包成個團子,被好幾個太醫圍著診脈,這令小娃很是不耐,伸胳膊拽腿,露出幾分嬌養出來的蠻橫,“人多,走。”
他抬起被衣服包裹得胖如藕節的小手,“要他。”
“哈湫”
乖乖坐在床邊的賈小公子被太子指著,冷不丁又打了個軟軟的噴嚏。邊上的太醫轉過來,輕聲說道“小公子,勞煩伸手。”
賈珠緩緩眨了眨眼,將手遞了出去。
太醫給賈珠診脈后,唰唰給他開了張藥方子,囑咐殿前內侍說道“切記,要三碗熬成一碗,熬好就端來,需趁熱喝。”
怎么又要喝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