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煦帝說這話時,未必是上了心,只是隨口一說。
等顧問行一問,他回過神來,將自己說的話嚼了嚼,也哈哈大笑。
顧問行心細,留神到方才皇帝的視線,“萬歲爺說的是方才太子在您面前,替公子攬罰一事”
賈珠為著私事,參了宴席吃醉了酒,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若非今日康煦帝突發奇想,皇帝都未必知道此事。
可偏偏康煦帝這一聲令下,就讓賈珠這略顯疲懶的狀態擺在了皇帝的跟前,若是那較真的性格,的確會心生不喜。
這高居上位的,有時也難以猜想這心里頭的想法如何。
至少,若是換了個人,不是阿珠,康煦帝也或許當真會有些不高興。
“可朕待阿珠如何,保成心里難道沒數,就至于這么害怕朕不喜么”皇帝老大不樂意,屈指敲了敲桌面,“朕,可將阿珠看做是半子,有做父親的嫌棄兒子的”
這可不好說。
站在康煦帝身后的梁九功下意識看了眼麥田里上上下下的身影。
就連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十指連心卻也是長短不一,眼下覺得樣樣都好,卻也說不準將來的事情。
半子半子,缺少了這點血脈,誰又能真的將這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
康煦帝是喜歡賈珠,然以公子那謹慎的脾性,怕也是不敢放肆。
顧問行先是笑了笑,而后溫聲地勸說,“萬歲爺,說不得,殿下就是怕您不高興,這才故意往這邊帶呢。”
康煦帝點著顧問行,笑著說道“你就慣愛給保成說好話,他這心都快偏得沒道理了。”
“這可說不準,”顧問行笑著搖頭,“您瞧瞧,這么多皇子里頭,唯獨太子爺是真的瞧出來您心里不痛快的,還勸著您出來走走,這份貼心,若不是時刻記掛著萬歲爺,又怎能發覺呢”
今日的大朝其實并未花費太多的時間,到了朝會結束后,康煦帝將眾位皇子叫到乾清宮去,欲要查問他們的功課時就在這當口,有幾位老臣求見,康煦帝沒讓皇子們退下,與他們約莫說了一刻鐘的話,便又讓他們下去。
打那時候,康煦帝的神色也沒什么變化。
而便是在這當口,原本正坐在康煦帝下首的太子便忽而勸說康煦帝出門。
這話無厘頭又非常突兀,連帶著那時的顧問行也有些疑惑。
誰成想,康煦帝在聽了太子的話頭后,竟是當真頷首接納了此事,將這一眾皇子都帶出了門。
臨走時,太子想起自己在宮內的幾個伴讀,又與康煦帝提了一嘴,這才讓賈珠他們幾個也跟著出宮。
顧問行是到后頭回味了一般,方覺察到皇帝是有些不高興的。
可是能看出來的人,也不過太子,與殿前伺候的幾個大太監,旁的卻是一概沒看出來。
康煦帝想起方才他們在馬車上的對話,不緊不慢地頷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瞧來還是有些自得。
別的且先不說,保成這個太子,總是叫他滿意的。
而這場下,已經連續干了一個多時辰活兒的皇子們有些受不住了。幾個大的還好說,八皇子一個踉蹌,面朝下摔倒在了田里,原本背著小麥往外走的賈珠剛好經過,連忙將東西卸下,然后飛奔著去將八皇子給扶起來。
“八皇子,切莫睜開眼,且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