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珠在夢中曾看過無數次殺人的場景,他看過太子的癲狂,以及血海滔天,他應該已經習慣了。但的確,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這一幕,賈珠還是會有一點難受。
盡管只有一點點。
他忍著胸口的惡心,輕聲說道:“我看我們還是早些回去,不然,寶玉可都要睡著了。”他勉強地開了一句不算有趣的玩笑,然后看著寶玉抱緊了賈政的小腿。
賈政微張了嘴巴,過了會,又閉上,彎腰將寶玉給抱了起來,硬邦邦說道:“走吧。”
想下山,可是還有好一段路呢。
這可是在半山腰。
他們下山時,夜幕已經黑了。
賈珠原本想騎馬,可家里不管是誰都不愿意他獨自一人騎馬,他只能跟著賈政擠著一個馬車。寶玉也不怕賈政的冷氣了,一頭埋在了賈政的懷里睡著了。
過了好一會,可能是在馬車的滾動中,連賈珠也昏昏欲睡時,他才聽到賈政含糊不清地問道:“害怕嗎”
賈珠:“那是個意外。所以,只是有些驚訝。”
他閉著眼說。
這聽起來,就近乎是賈政的一個慰問了。
他們父子的關系從來都不好。
連賈政也能感覺到其中的別扭,這就讓關心成為了一件比較難為的事情。
正當這尷尬讓賈珠在懷疑自己能不能繼續裝睡下去時,一聲尖銳的哭泣聲猛地傳來,馬車內的兩個成年人猛地看向賈政懷里的寶玉,只見睡夢中的孩子哭鬧著蹬腿,含含糊糊地說著一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胡話。
賈政忙抱住他,哄著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讓嚇到了的寶玉放松下來。
這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回到賈府的路上,寶玉驚醒了兩次,然后說什么都不肯睡覺,悶悶不樂地從賈政的懷里爬到了賈珠的懷里窩著。
面對寶玉毀掉了自己一件衣裳這個事實,賈政難得連一句批評的話都沒說,只賈珠看得出來,父親不斷掃向他們兩人的視線里帶著一種奇怪的暗沉。
賈府閽室的門房不知為何家中主子回來都帶著一種驚甫未定的感覺,而他們在回來后,將各院里頭的小姐哥們全都送了回去,除了賈珠寶玉外。
元春冷著臉,與王夫人爭執,“母親,我都快出嫁了,難道這種事情,您還要瞞著我們不說嗎如果是大事,早晚都要知道的。”
王夫人厲聲說道:“我說了,回去,元春,不要”
“她說得沒錯。”賈政的聲音驀然響起,聲音難得帶著疲倦,“她的歲數足夠大了,讓她過來吧。到時候,元春或許會知道,該怎么和家中姐妹解釋這件事。”
賈政用眼神暗示王夫人,她絕不會希望自己來做這件事。
王夫人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讓步了。
于是,榮慶堂內,包括賈赦在內,坐得滿滿當當的。
賈母似乎為這場別開生面的聚會感到驚惑,她近來的身體不太好,但已經在逐漸好轉。賈珠感到一種朦朧的歉意,如果不是這一場意外,賈母或許還可以繼續休養下去。
在賈赦可以發問之前,賈政就用堅定的語氣將今日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起初,賈母還有些擔憂,尤其是在知道現場是怎么回事后,但在聽完了整個過程,她放松了下來。
“確定沒有其他人的蹤跡”
“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
王夫人憤怒地說道,“他們竟敢將珠兒當做犯人審問”
賈珠倦怠地勸道;“母親,他們沒將我當做犯人,他們甚至沒把我帶回官府衙門。”他不得不說,順天府已經足夠禮待他。
連問話的人都刻意拿捏了語氣,如果換做是其他人,可不能這么順利回來。
賈母的視線敏銳地落在他們身上,沉聲問道:“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