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遠看到玉玨,一下就說不出話了。
阿織道“你的選擇并沒有錯,我也并未因此責怪你什么。你說你在仙盟,人情往來,舉步維艱,我信;你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在仙盟站住腳,我也信。
“可是,當你賦予玉玨一份價值,把它當作一個可以換來利益的物件時,你我的初衷就已不同了,因為在我這里,它是無論用什么都無法換取的。初衷不同,你我今后踏上的路必將不同,所以談何共赴仙盟談何照顧一生
“又譬如你今次回到徽山,分明知道我就在水鳴澗,分明知道你我之間芥蒂已深,卻不曾第一時間來見我,而是在長留塢一住多日,你是真的因為內疚,所以無顏面對我嗎還是對于今后種種,其實你也有諸多猶豫,只不過礙于承諾與過往余情,你無法如實相告”
徐知遠聽阿織說著,心中只覺得倉惶,想解釋,又不知道還能解釋什么,張了張口,只喚一聲“期期”
“如果你問我,在得知你相借玉玨那一刻,我的感受是什么,我可以告訴你,不是你以為的負心與背叛,是失望,這種失望就好像”
阿織說著,目光望向霧茫茫的遠山,安靜了許久,才道,“這種失望就好像你一直守著一個地方,除了這里,你沒有別處可去,這里就是你的家,這里的人就是你的家人,你對它珍之重之,惜之護之,總以為旁人也與你一樣,可到頭來,那些人都一個一個離開了,你孤身四顧,荒野無人,于是開始疑心過往一切是否是自己錯覺的那種失望。”
阿織道“說來倒也沒什么,只不過這種失望,有時候,是不可挽回的。”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如實相告。
阿織想,如果姜遇還有什么話留給徐知遠,便該是這些吧。
徐知遠落寞地聽她說完,須臾,苦笑了一下,“我明白了,期期,不,師妹師妹不日要去仙盟,不如由我相送一”
“不必。”阿織道,“言盡于此,師兄珍重。”
語畢,她轉過身往山道上走去。
直到這時,蘇晴窗才后知后覺地有了一點真正的愧意,看著昔日師兄妹因此分道揚鑣,她迎著阿織走了幾步,期期艾艾地“哎”了一聲,想說“如果你們的不合是因為我,那我跟你們賠不是”,但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這場事端里,或許根本無足輕重。
奚泊淵也覺得愧疚,一開始提出相借玉玨的畢竟是他,與之同時,他又覺得慶幸,這種“流水溯洄歸來,落花已乘風遠走”的窘境太難堪了,還好他們奚家的男兒從不曾面對這些,說出去指不定要被人笑掉大牙。
奚琴從阿織方才那番話中回過神,目光落在她左眼下那顆痣上,在他的眼中,那顆痣的深處,隱隱有繁復的莖葉糾纏。
奚泊淵正準備拽走同行兩人,就見奚琴迤迤然上前,在阿織跟前拿折扇一攔,唇角噙起一笑“仙子要去仙盟徽山距伴月海千里之遙,就算御器而行,少說也要十來日,剛好在下有一輛追風輦,不如由在下相送”
奚泊淵“”
蘇晴窗“”
奚琴看著阿織,繼續道“仙子可能不認識在下,在下姓奚,單名一個琴字,幾日前與仙子在焦眉山中有一面之緣,仙子想起來了嗎”
不等阿織回答,他扇子一收,自己往回找補,“仙子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正如有的人曾經相熟,過了今日各自陌路,有的人從前不認識,今后說不定緣分匪淺呢。到了仙盟,仙子若遇上麻煩,不必尋旁人,來駐仙臺尋在下即可。”
他長著一雙桃花眼,淺笑起來,長睫微微下壓,眸子里的似水柔情直要溢出來。
“對了,在下還有一個名,叫寒盡,取寒盡春生之意,這名除了奚家親眷,少有人知道,仙子到了伴月海,若是覺得報在下的大名不方便,也可以跟駐仙臺提寒盡二字,仙子可記住了”
奚泊淵覺得簡直沒眼看,小聲問泯“你主子今早打坐把筋搭錯了”
同覺得沒眼看所以藏身在一片虛無中的泯“”
阿織“讓開。”
奚琴眸中淺笑不褪,片刻,微微頷首,往一旁讓了一步。
等阿織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奚泊淵大步上前,一把拽過奚琴,一手往他額稍探去縱使這樣根本探不出仙人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