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霖十分意外地看向阿織。
因為枯瘦,他一雙眼盡顯疲乏,黑而無神,此刻聽了奚琴的話,那對眼珠子像活了過來,有了幾分少年人該有的模樣。
“仙子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卻對他這樣看重,原因不外乎有兩個,第一個,仙子希望能找到溯荒,但楚恪行只收出竅以上的修士,仙子不得已,只好私下試一試,畢竟楚霖與姚家后人關系不錯,而姚家后人能破除靈葉禁制。不過,依我看,如果仙子的目的僅是溯荒,倒不必如今夜般冒進,仙子也不像一個冒進的人。
“那么仙子的目的就不是溯荒,而是那個姚家人”
奚琴看著阿織“仙子與姚家有淵源,我說得對嗎”
阿織的神色靜靜的,清澈的眼底只有眸光浮動,什么也看不出來。
奚琴把聲音放輕了些“我無意冒犯,只是今夜與仙子共患難一場,這些確實是我所能想到的。玄門中人行走人間,時而與凡人結下善緣,這是很尋常的,何況姚家人本身就有仙緣,如果仙子想要見”
他話未說完,楚霖雙膝“噗通”落地,“請二位仙人助我”
他這一跪,奚琴沉默下來,在手心里反復敲著的折扇反倒停了。
阿織也沒說話。
修道一途強者為尊,但是踏上這條路,多少需要點傲氣,需要點百折不悔的孤勇,這樣的一群人,是不會輕易對人下跪的,哪怕春祭向神靈祈福,亦不過雙手交疊行禮。
屈膝伏地,這是凡人才有折辱。
楚霖明明是個修士,此刻卻如凡人一般對著奚琴與阿織拜下,他一張臉漲得通紅,像是在許多個輾轉發側的夜里,積攢了一肚子的無足終于看到希望一般,見奚琴與阿織皆不答話,竟走投無路地跟他們磕起頭來“請二位仙人,不,請四位助我”
泯看不下去,探出一股黑霧托起他“不如這樣你先說說你有什么苦衷。”
初初也嚇了一跳,他從未想過有修士會跟自己行這樣的禮,“是啊,你先說說看,我話放在前頭,要是太難了,我們可不一定會幫你。”
楚霖點點頭,他沉了口氣,說道“幾位都知道了,我母親是個凡人,我出生后,因為資質不好,父親說我沒有仙緣,不喜歡我。我不招人待見,在豫川家中野生野長到十歲,家中一個叔輩忽然找到我,他說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幫族里去盯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姚兄,大名叫做姚思故,住在涑水畔的清安鎮,是涑水畔一間私塾的先生,他只比我大八歲,我去盯著他那年,他才十八,就考中了秀才,做了先生,很厲害吧”
那年楚霖年紀小,個頭更小,他是仙家人,卻沒有仙家本事,只胡亂學了些三腳貓功夫,這么一個小不點,想要盯著一個人,該怎么辦呢此后大半年的時日中,姚思故每回到私塾給童生們講學,都能看到一個細胳膊細腿的小孩扒在窗外的歪脖子樹上,聚精會神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