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稍作易容,這就進入長壽鎮。
鎮口立著一座石碑,上刻“守善”二字,左邊老槐下有幾間門青瓦房,房中一個人都沒有。近晚時分,按說該是準備夜飯的時候,但鎮上一點炊煙都看不見,四下里居然有些冷清,眾人正覺奇怪,忽然聽到幾個孩子追逐打鬧的聲音。
放眼望去,遙遙看到一個七八歲的男童拼命往鎮口狂奔,他的身后有四五個同他一般大的孩子在追,最前頭的一個小胖墩眼見離得近了,猛地一下撲過去,徑自把男童撲倒在地,大罵道“讓你偷木簽讓你做手腳快交出來”
說著,拼命去掰男童的手指。
男童手心里似乎藏了東西,他把自己蜷縮成一團,雙手握拳抵著胸口,任憑小胖墩怎么用力,他都不肯松開手指。
小胖墩急了,回頭對身后幾人道“愣著干什么,快來幫忙啊”
幾個孩童互看一眼,一齊沖了上去,另還有一個穿著寬大青布衣的女孩,她似乎于心不忍,上前幾步又頓住了。
小胖墩還在罵“我讓你做手腳我讓你偷木簽你以為你把木簽藏起來就沒事了嗎我這就告訴鐘伯,下回換你娘親去喂黑風怪”
男童一張臉都漲紅了,聽了這話,齒間門溢出一句話“不、不行,我娘親生病了,不能去”
這時,那個站在一邊的女孩感覺到什么,抬起頭來,鎮子口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個人,風塵仆仆的樣子,似乎遠道而來。
這個女孩一剎那間門露出欣喜的神色,但她很快收住了,提醒其他幾個孩子“有客來了。”
小胖墩幾人也看到阿織一行人了,他們啞了聲,居然就不打了,當即放開男童,跳起來往鎮子里跑“阿爹,鐘伯,來客了,有貴客來了”
“幾位既然是遠道而來的貴客,依老朽說,左右天也晚了,今夜不妨歇在長壽鎮上。幾位稍打聽一下就知道,我們鎮子是遠近聞名的風水寶地,鎮上的人不僅長壽,大都身子康健,幾位來得也巧,剛好趕上了一年一度的問神節,適才鎮子上的人都聚在祠堂那邊準備祭品呢哦,聽聞幾位要趕路去宣都,還沒問幾位是哪里人”
幾個孩童一喊,鎮中很快出來了一個拄著拐杖、白發蒼蒼的老叟,他的身后跟了不少人,大概是聽聞有來客,跟他一起出來迎的,阿織看了一眼,除了婦孺和幾個壯年男子,其他大多是老人,有的看上去已經年過古稀。
老叟就是鎮長,人稱鐘伯。
章釗是他們“這家人”的一家之主,他雖然不愛說話,從前想必行走過人間門,對待鐘伯的問題,應付起來居然游刃有余“不瞞老丈,我們是禮州人,家兄在宣都當差,他前些日子不幸染上暴疾過世了,家嫂連夜休書一封,讓我們把家兄的尸身帶回禮州安葬,如此也算落葉歸根。我們一家子走得急,路上本來雇了車馬,沒想到半道遇到打劫的,車馬和行裝沒了不說,時間門也耽擱了,眼下只能從風過嶺抄近道去京城。只是聽聞風過嶺的風沙很大,稍不注意就會陷在里頭,敢問老丈,入嶺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鐘伯理了理須發,仔細思量一番“風過嶺的風沙一般只有春末夏初才異常劇烈,其余時候入嶺倒是無妨,不過,這兩日我們鎮有獵戶進嶺,說今年的春霧格外大,如果對路途不熟,容易鬼打墻,再者,嶺中會有三兩毛賊,十分難纏,我看幾位還是在鎮上住上一夜,待明日一早,老朽讓人備好車馬相送。”
“相送倒是不必了。”楚宵道,“實不相瞞,我們家兩位少爺都有些功夫在身,如果不是大盜,幾個毛賊是不怕的。就是不知道除了霧氣和毛賊,嶺中還有什么異樣沒有”
“那怎么行你們是遠道而來的貴客,諸位有所不知,長壽鎮的鎮旨為守善,善字其中一解,正是有朋至遠方來,不亦說乎,我們鎮最為好客,豈有不相送的道理”
鐘伯身后那幾個婦人也道“是啊,今夜先留下來,明早我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