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色暗的越發早了,北風呼呼吹著,雪粒子夾裹其中打在蓮姬臉上身上,她不由得裹緊裘襖,渾身打個哆嗦,拎著陶壺低頭快步往袁家后廚走去。
這會兒才剛過申時,用過午食還沒多久,袁家后廚的灶房里已經開始準備起了晚飯。
天色晦暗,灶房里點了幾盞燭臺照明,里面個婦人忙著切菜洗菜,兩個年歲不大的男仆守在灶膛前添柴燒火,煙囪里冒出的濃煙往上四處蔓延逸散,給肅殺的冬日平添了幾分煙火氣。
大冬天的,在灶膛前燒火可是個美差了,渾身暖呼呼的,只用坐著往里填柴就行,這活計,一般人是輪不上的,燒火的兩個男仆一個是袁府管事的小兒子阿平,一個是廚房管事的侄子大力,兩人約莫都是十四五的樣子,正一邊往灶膛里添柴一邊和幾個做飯的婦人說笑。
灶房里蒸汽繚繞,笑鬧聲不斷,蓮姬拎著陶壺站在門口,神色間有些踟躕,不知該不該進去。
還是阿平第一個瞧見了她。
“蓮,蓮姬娘子,您,您怎么來了”阿平看著蓮姬婀娜秀美的身影出現在灶房門口,登時站起身來,雙手在衣擺處抹了抹,眼睛都不會轉了,連話都說得坑坑巴巴的,少年憨實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喜色。
另一個燒火的男仆大力則上下打量著蓮姬,眼神里透露著一絲輕視和不懷好意。
“我,我想來打壺熱水”,蓮姬聲音冷得有些發顫。
灶膛上的大鍋里沸水正咕嘟咕嘟響著,阿平聞言剛想上前幫蓮姬打壺熱水,無奈一個刻薄尖利的女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阿平慢著”切菜的幫廚王氏耷拉著吊稍眼瞥了阿平一下,繼而眼神不善地看向蓮姬,譏諷道“蓮姬娘子您這可是來錯地方了,這熱水是燒來供女郎沐浴的,哪里有多余的給您,您就發發善心,別為難我們這些做事的了,不然女郎怪罪下來,我們可擔待不起”
其他幾個幫廚的女仆也紛紛應聲,幾個人接連擠兌蓮姬,看著她的眼神就像看著那些臟臭的泔水一樣,蓮姬眉頭微蹙,眼睛里泛起水光,默然提著陶壺退了出去。
阿平不甘地看了看蓮姬的背影,到底沒有出聲幫她,倒不是他怕了幫廚的這幾個女仆,而是幫廚王氏跟他阿娘關系要好,他家大哥正和王氏的女兒議親,他不能在明面上給王氏難堪。
為此,他只能悶悶坐下繼續燒火,再沒了方才的那股子高興勁兒。
王氏剛剛貶損了蓮姬一頓,這會兒心情頗好,淘洗粟米的間隙還不忘抻著長輩的架子說教阿平幾句。
“阿平啊,你年紀小,不懂事,可得記著離那蓮姬遠一些,別看她長了一副好皮子,內里可不是個好的,看人的眼神都藏著鉤子呢,暗地里不知道勾了府上多少男人就連她生的那兩個崽子,都不知道是哪個男人的野種”
切菜的阿柳隨聲應和,“就是就是我們家大小子才多大,都被她勾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看看她都多少歲數了,再過幾年都是能當祖母的人了,整日還是那副妖妖嬈嬈的樣子,幾輩子沒見過男人一樣。”
其他幾個女仆也被激起了談興,你一言我一語地數落起蓮姬的不是來,這個說她對著自家男人拋媚眼,那個說她對著自己兒子侄子笑得浪蕩,阿平聽得氣憤又委屈,他莫名覺得蓮姬并不像她們說得那樣不堪,可一時又找不出話來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