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下車的男子,滿頭銀絲,身著素袍,便是他師父了。
男子并非老人,看上去不到不惑之年,面容俊逸,并無皺紋溝壑,卻白了全頭。乍一看頗為打眼。
秦婆子一聽有大夫,便上前去搭話。
尚未走近,已經聞到了對方身上攜帶的一股草藥清香。
藍衫少年說他師父姓陸,云游至此。
“原來是陸大夫,”秦婆子惦記著湯幼寧腦門上的傷口,急忙道“還想麻煩你幫忙包扎一下”
湯幼寧磕傷的位置在額角,血珠子直冒,暫時用手帕給堵住了。須得盡快用藥止血才行。
小姑娘白白軟軟,腦門帶傷,著實容易激起人的憐惜之情。他卻視若無睹,動作嫻熟,很快清理了那點傷口。涂上藥膏瞬間止血,再用紗布把腦門整圈包扎起來。
其過程不過幾息之間,瞧著就是位經驗豐富的醫者。
十瀾就在旁邊,看著這個陸大夫,忍不住問道"敢問先生名諱"旁邊那藍衫少年聞言一樂,笑道"你認出我師父了"
十瀾確實有所猜測,身為暗衛營的人,她知道的事情更多。比如說蜀中那位有名的神醫,便是姓陸,滿頭銀發。
據說是十幾年前就青年白頭,神醫的醫術了得,卻治不回自己的黑發,還挺令人唏噓。
銀發成了陸神醫的標志之一,他妙手仁心,周游廣泛,曾有許多人得到過他的恩惠。有不少事跡流傳出來,甚至很多廟宇供奉了陸謙顏的長明燈。
今日這事兒有點巧了,十瀾才有心一問。
陸謙顏被認出來,也沒否認,背起藥箱道"陸某不便久留,你們若想求醫,明日之前到上頤士地廟來。”
過了明日,他就不在上頤了。
“果真是陸神醫”
十瀾聽說過他的規矩,不會上門給患者看病,走到哪里,想要診治的人自己來尋他。
湯幼寧摸了摸頭上紗布,慢吞吞回道"我們沒有人生病。"薄時行秘密尋找神醫,并未大張旗鼓,十瀾與煥星都不知此事。因此無人反駁。
陸謙顏把膏藥交給她,道"一天一換即可。"
“多謝爺爺。”湯幼寧伸手接過,黑亮的眼睛落在他頭上,抿唇笑道“您看上去真年輕。”
“嗯”范子懸難以置信,瞪著眼“你會不會說話我師父才不是老爺爺”小少年氣鼓鼓的。
陸謙顏并未生氣,一笑而過,"陸某沒有這個福分做祖父。"“師父”范子懸不滿道“你該解釋的是年齡”
就算頂著一頭銀絲,三四十歲的人,面部那么年輕,哪有人開口就喊爺爺的。
湯幼寧愣愣的,“抱歉,我不會說話”
因為她見過的白發都是上了年紀,還是頭一回撞見這樣的,全然沒想過其它可能。“對不住這位神醫,我們娘子有口無心”秦婆子連忙向他賠不是。
“無妨。”陸謙顏收起藥箱。范子懸連忙接過它,給放回馬車里。
煥星帶著幾人把側倒的馬車扶起來,湘巧湘宜幫忙撿拾物品。幸好地面干燥,一些物件摔地上還能撿起來。
湘宜路過那個深坑時,不小心又給絆了一跤,差點把手里的畫甩出去。她嚇得拍拍胸口,"娘子的寶貝畫兒,可經不起第二次摔摔打打"這個紅衣美人,把湯幼寧迷壞了,在馬車上都得帶著賞玩,沒有收進箱子去。
湘巧搖頭道"別毛毛躁躁的,當心些。"
她走了過去,要上手幫忙把畫卷起,不料,卻被人搶了先。
陸謙顏握住卷軸的另一端,目光死死落在上頭,面上神情大亂。他劈手奪過畫卷,此舉不僅把湘巧湘宜給嚇著了,就連范子懸都很驚訝。“師父你怎么了”
“她似乎,是我一位故人”陸謙顏看完畫作,倏地扭頭,緊緊盯著湯幼寧。
因著男女有別,方才給她包扎額頭,他并未仔細打量她的長相,只專注于傷口上。現在仔細一看,小娘子神態柔和,與那人毫無相似之處,但眉目間卻是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