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事屢見不鮮,直到十四歲那年,燕隼在冰場外的休息室被抓住,又曝光了一樁更惡劣的真相。
作為久負盛名的滑冰教練,燕父的訓練一向極端嚴苛,有撐不住心態崩了、徹底練不下去的,被迫退役,從隊員到家長原本也沒想那么多。
可誰也沒想到,真正毀掉那些原本前途無量的少年的,竟然是幽靈一樣在場邊徘徊,負責平整冰場的燕隼。
是燕隼偷了燕父平時的訓練手冊,偽造了燕父的筆跡和簽名。
這些年的樁樁件件,燕隼似乎天生就有殘忍的本能,不允許任何搶奪父母對自己關注的人好過但也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毀掉燕溪的手段太生硬了,做得實在太過明顯。
于是,他在暗地里修改了燕父留下的訓練計劃,偽造了燕父的錄音,惡意引導那些少年隊員玩命加練,甚至盲目去練那些根本就做不出的動作。
燕父平日的威壓太盛,那些小隊員就算對訓練安排有疑惑,也不敢主動去問。于是只好埋頭苦練,最終活生生練崩掉,有幾個甚至留下了終身的后遺癥。
這件事的影響實在太過惡劣,燕父引咎辭職,又因為無法面對那些無辜受害的年輕隊員,徹底隱退,不再過問任何與滑冰相關的事情。
燕隼的存在,就像是一棵樹上早已蛀朽的側枝。
不需要你去特意描述,這根枝條有多差勁、多不堪。
歪歪扭扭死氣沉沉,沒有嫩芽,沒有葉片發出來,經冬過夏,沒有雀鳥會在上面棲落。
放任不管,遲早有一天,上面蛀蝕的痕跡會蔓延開,牽連著其他枝干一同爛掉。
修剪掉這樣的側枝,或許是“人”這種生物不需引導的本能。
余牧這筆錢沒能拿滿十三年。
燕隼被燕溪帶人圍堵,跑到結冰的湖面上,被徹底圍了個結實。
跟著燕溪來的,是當初被練廢了的那群少年。
前途盡毀的仇沒那么好咽,很難說燕溪帶人來堵燕隼的時候,那些少年的家長是怎么想的、究竟有沒有阻攔總之,余牧得到消息已經是第二天。
冰面碎了,燕隼沒能上來,留在了那片湖底。
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余牧懶洋洋躺在用燕家人給的錢買的豪華沙發上,正在編下一次的劇本。
頭天晚上,燕隼其實還來了余牧家,就坐在余牧對面的沙發里。
那時候的燕隼還是活著的。
少年低著頭,額前的碎發垂下來,眼瞳漆黑,下瞼綴著顆淚痣。
蒼白手指交攏,瘦得能輕易看出蝴蝶骨。
“我。”他對余牧說,“沒有。”
燕隼的咬字破碎,他像是很難掌握正常人的交流方法,隔了半晌,才又低聲斷斷續續說“那些,做”
“你沒做那些事,都是假的。”余牧頭也不抬地擺手,“老師知道,你是好孩子”
余牧當然知道燕隼沒做那些事。
他知道燕隼沒做上面的任何一件事。
那些都是劇本,根據雇主要求量身定制的劇本。
別的不說,就上一個劇本,余牧自己都清楚編得有多喪良心偽造錄音偽造燕教練的筆跡他都怕有人往細里調查,跟燕隼要什么證據。
什么證據也給不出來。
燕隼生下來就先天不足,腦內負責語言文字那一塊干脆沒發育起來。做別的事一點問題沒有,思維完全正常,聽也聽得懂,唯獨說話寫字,多少年下來都不利索。
這也是余牧敢當他面編劇本,燕家人也從沒特意做戲,這么多年下來,沒有任何人怕燕隼辯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