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發現就不太合理了,蒲云杉坐在窗戶邊上,看著下面走來走去的人,又低頭看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東西。
他一直等,沒有去充電,沒有去保養關節,等到哥哥回來:“哥哥,我是機器人嗎”
虞執驀地停下腳步。
有些人好像總是這樣。
他們允諾、他們發誓、他們痛下決心,他們有說不清的理由為自己的行為做出“不得已”的解釋。
那一刻的想法是真的,虞執是真的發誓要向上爬、要把別墅搶回來然后還給蒲云杉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為這件事而死。
于是這種堪稱壯烈的念頭,也順利安撫了藏在陰影底下、瑟瑟發抖的私心,安撫了對自己究竟是不是做錯了的質疑。
于是他原諒自己。
聽到蒲云杉問他的問題,虞執才想起自己發過誓:“胡說什么”
他發誓絕不會把蒲云杉當成機器人。
他甚至還發過誓,每過一年就帶小少爺去換一個機械身體,讓小少爺以為自己還在不斷長高。
不是不想做、不是故意回避。
只是忘了。
“誰跟你說的”虞執沉默半晌,才說,“別聽他們瞎說。”
蒲云杉低下頭,小聲說:“哥哥,我不想當機器人。”
虞執每到這個時候就變得煩躁:“沒人說你是機器人你是不信我的話了嗎”
他只是想讓蒲云杉幫自己的忙,他是在為了他們往上爬,是在奪回他們失去的東西。
人的野心是會膨脹的,爬到高處就能看到更高處,贏了一次就想繼續贏。
至于愧疚,愧疚一開始是堅硬的、鋒利的閃著寒芒的金屬,碰一下就會刺痛。
但再堅硬鋒利的金屬,年深日久也會氧化褪色,變成礙眼的路障。
所以恨不得忽略,恨不得掃進角落,眼不見為凈。
“你是怪我是不是”
虞執含怒過去,一把揪起蒲云杉:“我在累死累活地豁出命,你知道嗎”
“我沒辦法,我需要你變強,變強了才能幫我”虞執扯著蒲云杉,“要不是為了你那個破別墅”
他說到這里就愣住,因為他聽清了蒲云杉說的話。
蒲云杉在問他,什么別墅。
被虞執拎起來的、幾乎已經不能用“機器人”來形容的一棵機械樹,有些疑惑地問:“什么別墅”
虞執看著蒲云杉,張了張嘴:“什么”
蒲云杉也茫然,他不記得什么別墅了,他甚至已經快想不起自己是誰。
但他好像還記得船隊。
小機械樹晃悠悠站穩,對虞執說:“我有一支船隊。”
虞執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皺緊了眉:“過來,我給你檢查一下記憶模塊,你是不是自己弄亂了丟了哪塊嗎”
“丟了。”小機械樹的聲音變得卡頓,“丟了船隊。”
這次虞執的臉色是真的變了,他用力晃蒲云杉的肩膀:“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壞了我們去醫院,你把自己休眠掉”
小機械樹灰色的眼睛里跳出火花,這代表內部有電線在不斷發生短路。
虞執匆忙要掀開他胸口的蓋子強制關機,卻發現這棵被不斷改造、堆疊得極為復雜的機械樹,已經找不到熟悉的操控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