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眼睛是后天失明的,這也就意味著小克里萊爾是可以感知到光,他可以看見迷迷糊糊的黑影。
越往大貝殼那邊走,小人魚就越焦躁。
他小手抓著鴉透的衣服,這個時候不再敢亂掙扎,渾身越來越僵,尤其是魚尾最為明顯。
鴉透察覺到他的異樣,在半明半暗的地方停下腳步,輕聲詢問“怎么了”
有了他的詢問,小人魚的不安好像一下就有了宣泄口。
鴉透從他的嗚咽聲中聽明白了,他在說不要過去。
他對小朋友一向耐心,詢問“為什么”
小克里萊爾“有,有光。”
他暴露在有光的地方,會很丑的。
有光,也會被看見。
小克里萊爾的手頓時收緊。
黑暗里看不清,但到了有光的地方,尾巴和身上的傷痕都會無處可藏。
他想起了上藥時下人的嘆息,還有施舍而來的憐憫,以及落在他魚尾上又努力藏起來的厭惡。
如果被這個抱著他的人看見,他會不會像那些人一樣
小人魚不知道,五歲不能思考很多事,只知道他不想把自己最丑惡與骯臟的一面暴露出來。
他抵觸有光的地方,也抵觸光。
可是緊張之余,他忘記了早就在剛剛上藥的時候,鴉透就已經對他目前的情況有了大致了解。
鴉透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兜兜,那里有一開始準備給克里萊爾的小貝殼,還有自己怕黑所以隨身裝在身上的發光的小珍珠。
“還記得我跟你說,我是誰嗎”
小人魚悶悶地“嗯”了一聲,“來送禮物的人。”
“嗯,給你的禮物。”鴉透把小珍珠和小貝殼都拿了出來,放在手心里,讓小克里萊爾摸,“金色的小貝殼,還有會發光的小珍珠。”
柔軟的小魚縮在他懷里,鴉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頓了頓,“克里萊爾。”
少年聲音溫和地喚著他的名字。
克里萊爾抓著那些小貝殼,抬起頭,柔軟的臉頰上是已經被抹上藥的傷口。
“不要擔心,你的鱗片會重新長出來,魚尾也會很漂亮,你會是人魚族群里最好看的那條小魚。”
他伸出手試著靠近小人魚的腦袋,見他沒什么抵抗情緒之后將手心觸碰上的他的腦袋頂,揉了揉,“以后的克里萊爾會很厲害,你會成為人魚王。”
清透,柔和,咬字清楚,控制著說話節奏,沒有任何的攻擊性,很輕易就能獲取對方的信任。
“最重要的是,你的眼睛也會恢復,只不過每年都會失明一段時間。”
鴉透并沒有刻意隱瞞每年都會失明的事情,繼續說,“不過就算是失明,你也依舊做得很好,你適應周圍的一切,可以判斷出其他人在哪兒。”
比如輕輕松松就能把他抓住,還喜歡欺負他。
小克里萊爾手猛地縮緊,捏著那個小貝殼,“真的嗎”
“嗯。”對于能隨意穿越海溝的人魚王,他的實力鴉透很肯定,“你以后會很厲害的。”
“相信我嗎”
小人魚去找抱著他的少年的手,緊緊抓住,“信。”
鴉透彎了彎眸,心想幼年時期的克里萊爾真好忽悠。
他看見小人魚手里還緊緊攥著金色貝殼,“所以想戴貝殼嗎貼在尾巴上會很好看的。”
少年沒有去提小克里萊爾的失明,也沒有對他的魚尾表現出任何異樣。
跟那些人不一樣。
失明和拔掉鱗片對于天賦好一向驕傲的小克利萊爾來說無異于最大的打擊,研究室里一遍又一遍的抽血與電擊,被救回來之后變相的對待,輕聲的嘆息,以及對他從頭到尾的議論,還有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恢復的恐懼,組成了他黑暗世界里的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