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人調息療傷,無論對誰,其實都是件危險的事,其中一方若是有不軌之心,另一個人輕則受重傷,重則靈脈全廢,淪為廢人,甚至會走火入魔。
溪蘭燼很想從謝拾檀這個行為中探查出不軌的成分,但很可惜的是,冒牌貨就是在那么專注地為他調息療傷,撫平傷痛。
夢里的一切太過真實,連傷痛都是真的,身上帶著傷的確也很不方便。
溪蘭燼只能一邊警覺地注意著謝拾檀的動作,一邊開口問“我看你也沒受傷,你當真是失手被擒來的”
這個問題很熟悉。
謝拾檀睜開眼,沒有正面回答“你覺得呢”
溪蘭燼還認真地糾結了會兒,會不會是謝拾檀得知他受了重傷,故意假裝中計,被擒來浣辛城特地見他,彎彎繞繞地想完了,才又記起這只是一場夢。
一場基于他對謝仙尊的內疚,七拼八湊,胡說八道,虛假的夢罷了。
探究那么多做什么
想畢,溪蘭燼不吭聲了。
安靜的氛圍彌漫在屋中,夜里的魔宮萬籟俱寂。
一切都很熟悉,輕而易舉地喚起了謝拾檀心底深處,某些曾是不可觸碰的記憶。
當年聽說魔門內亂,溪蘭燼重傷,又見他多日不曾出現在正魔大戰的戰場上,他假裝落入圈套,來到了浣辛城。
魔門的人意欲羞辱正道高高在上的妄生仙尊,故意將他送到溪蘭燼的床上,溪蘭燼掀開被子看到他,嚇得差點滾下床頭,當即就想把他送走。
可惜請仙容易送仙難。
謝拾檀在魔宮小住的那段時日,是他們都難得放松的日子。
魔宮之中,溪蘭燼能信任的人不多,受傷的事不敢透露出去,否則便會引得豺狼撲咬,謝拾檀一來,局勢登時沒那么緊張了。
謝拾檀也不必像在澹月宗里那般,一言一行都會被評判注視,應付不想應付之人。
溪蘭燼笑他太悶,時不時帶他出去走走,有時是在浣辛城中,有時是在浣辛城外,不過大部分時候,他都在給溪蘭燼調養療傷。
第一次療傷的時候,溪蘭燼便糾結著問過他,是不是故意被擒來的。
那時他并未回答。
溪蘭燼也沒有再問過。
后來想要回答,已經晚了。
凝視著對面那張格外明艷的面容,謝拾檀忽然打破了屋中的靜謐,道出了五百多年前,他未曾給予的答案“我是來見你的。”
溪蘭燼的睫毛顫了顫,陡然覺得握著他的那只手有些灼人的燙熱,心慌之下,手一縮,收了回來。
突然打斷調息,他倒是沒什么,謝拾檀來不及收回靈力,被反噬了一下,低低悶哼了一聲。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溪蘭燼愣了一下,又生出幾分愧疚。
怎么搞得像他才是那個準備動搖人心志,伺機吃人的怪物似的
他欲言又止了會兒,偏開頭,不去看謝拾檀的臉“多謝你幫我療傷,我能自己調理調理了,今天就先到這兒吧。”
被迷惑一次就夠蠢了,怎么還能有第二次。
真是美色誤人。
謝拾檀竟也沒生氣,只道“不要勉強。”
可惡的夢魅,就是想讓他愧疚是吧
溪蘭燼強迫自己不去看謝拾檀,盤腿閉眼,自行調息。
他體內的情況有點糟糕,大概是被那個什么青鬼自爆沖擊到的,靈力轉一圈都艱澀,靈脈還會隱隱作痛。
溪蘭燼艱難地運行了幾個大周天,靈力才走通了點,再睜開眼時,外頭天光早就大亮了。
而謝拾檀就端坐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沉默而深刻地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