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鬼不知道。
那討厭鬼不會知道稻子和稗子的區別,也不會知道,他愛他。
還好,他不知道。
水長樂抿了抿唇。
很干。
一定是冬夜的冷風作祟。
他起身倒了杯溫水,嘴唇終于濕潤,可不知為何,心卻像被丟在了撒哈拉沙漠,埋進了無盡的黃沙中。
生命的最后。
陸扇沒去醫院。
他來到當初和討厭鬼離別時的春城。
還是那間酒店,還是同樣的房間。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還是很多年前的味道。
一杯酒下肚,恍恍惚惚中,陸扇仿佛又看到那鬼。
他人生的全部,都折在了這討厭鬼身上。
那個鬼帶走的,是他一生的渴望,和喜歡一個人的勇氣。
他舉起酒杯,跟他說,“干杯。”
無人應答。
酒杯從手中漸漸滑落。
窗外煙花依舊絢爛
故事終
水長樂盯著故事終三個字,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塊般疼痛。
芒安石何必呢
不就是一些年輕人年少不知事的好感嗎
何苦賠上一生,在想念一個人呢
不值得的
不值得
水長樂沒忍住,在書頁旁的評論區敲下一行行不值得,一直到敲累了才停手。
他想起了他在一品捉鬼師里第一只相熟的鬼,城中村里穿鵝黃長裙、喜歡玫瑰的女鬼。
她愛他的丈夫,她丈夫也愛她。
他們曾經是神仙眷侶。
因為愛,她死后變成了流連人間的鬼,守在他的身邊,可最后,男人卻迎娶了新的嬌妻。
她存在的痕跡,終究還是在時間長河里洗滌,剩下白茫茫一片荒蕪。
這才是人性啊。
這也是理想結局。
活人走出情傷,開始新的人生;死者擺脫桎梏,轉世開啟新生。
皆大歡喜不是嗎
芒安石你又何必為自己畫地為牢
他水長樂又何德何能
水長樂越發感覺心底疼得慌,就像有人拿著一把看不見的榔頭,在扣問他的靈魂。
只是小說人物。
也只是小說人物。
芒安石也好,陸扇也罷,無論他是誰,他都只是一個虛擬的存在。
自己不必愧疚,更不必與之共情。
水長樂反復地向自己強調。
可心臟卻像被一雙手抓住,拉扯般絞痛。
青年執著的詢問一直浮現他耳邊。
“你投胎轉世后還會記得我嗎”
青年一次次的、執拗地詢問著明知道客觀答案的問題。
原來他不是在向他詢問,他是對著沒有結果的愛戀,向所愛之人尋求一絲慰藉。
哪怕慰藉是虛幻的、短暫的。
青年的喜歡就像一本書的最后一面,空白、純凈、無人在意。水教授從來不會特意翻閱,可它就在那里,不曾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