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有個毛病,便是下班后即便回到家,也不直接上樓,而是喜歡躲在車廂里,或抽煙,或放空。
推開車門,男人是另一個身份,別人的父親、老公、兒子,只有一個人靜坐車廂時,心才屬于自己。
芒安石未到中年,卻也犯了中年男人的毛病,喜歡坐在車內放空。
倒沒有太多表面矯情,實則就是缺乏家庭責任心的理由。
芒安石純粹是喜歡將自己置身在逼仄空間內思考,仿佛宇宙的無垠,人生的無際,所有難題都能隨著空間縮小變得簡單。
晚自習結束,芒安石同往常一般將自己縮在車內。
沒有放音樂,芒安石閉著眼,感受著眼前的黑暗。
黑暗中似乎出現一條條簡筆畫般的白線,白線勾勒出一個個人影,重演著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
芒安石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終于無法忍受地睜開眼,如同溺水掙扎上岸的人般喘著粗氣。
他不想逃避過去,因而一次次自虐般地去回憶,想讓自己能夠坦然面對,可似乎效果不佳。
芒安石將車窗按下一小半,呼吸新鮮空氣。忽然在余光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停車場旁的路燈下,身材頎長的男生穿著沒什么版型的校服,夜風卻讓寬闊的校服圈出了窄腰和長腿。
橘黃的光流瀉在男生身上,氣氛說不出的溫柔。
芒安石沒有打招呼,靜靜地凝望著。
片刻后,一頭波浪卷的知性熟女踩著高跟鞋而來,而后結伴離開。
芒安石看著天上寂寥的夜色,心底有些發酸。
這師生戀,還真是談的纏綿悱惻,抓緊一切時機,不放過一分一秒。
芒安石本以為兩人會去小樹林內卿卿我我,卻見兩人的身影越走越遠,甚至跨過了操場。
芒安石瞇起眼。
那個方向赫然是西翼樓。
“出來吧。”水長樂的聲音和平日差不多音調,卻冷過這蒼涼的夜。
芒安石靜立許久,不見有其他響動,便也知曉水長樂是發現了自己。
他沿階而上,走到二樓走廊,抬頭,看著站在二三樓交接平臺上的水長樂。
芒安石也說不清自己為何跟蹤水長樂和顧惜蕾。
或許是覺得西翼樓剛發生命案,孤男寡女夜半前往過于危險;亦或許是道德感兼正義感作祟,認為兩人幽會都不選個正經地方。
水長樂神情里閃過詫異。
在二樓走廊時,水長樂便察覺到有人跟蹤。對方形單影只,躲藏得小心翼翼,體感威脅性不大,因而水長樂欲擒故縱。
如今看到芒安石,水長樂心底卻又飄過一絲不安。
他并不想芒安石和死者扯上任何牽連。
“芒老師”顧惜蕾看到芒安石,神情同樣詫異。“芒老師怎么會來這”
芒安石很懂反將一軍的招數“我剛在操場上,看到有人影進了西翼樓,以為學生搗亂,就跟過來看看。”
水長樂沒有揭穿。在走s形查看西翼樓時,水長樂便感覺到身后有動靜,只是顧惜蕾太鬧騰,他便以為是野貓或者老鼠。直到停在案發現場時,才確認跟蹤他們的是人。
芒安石若真為了校規校紀來勸阻,最初便會發聲。
水長樂決定長驅直入不隱瞞“我和顧老師是想看看,現場有沒有被遺漏的線索。畢竟有學生被謀殺,大家都惶惶不安,我們也想盡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