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老師讓他隨便拉個曲子,想看看他的功底。
隨翊拉完,韋老師抬起頭來,看了看有些發愣的江明,說“你這兒子,我恐怕教不了,我給你推薦個更好的老師吧。”
“您太謙虛了。”江明說。
“我現在手底下管著十幾個學生,精力有限,您兒子值得找個名師,一對一好好教,將來會有大出息的。”
江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隨翊。
他和隨翊并不算親近,畢竟那么多年沒見過面了。
可隨櫻他們母子倆不是一直在小縣城生活么
小縣城能有什么名師
現在可不流行什么大師歸隱山林收了個關門弟子這種故事。
從韋老師家出來,江明看著比自己還要高一點的兒子,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來,溫聲問“原來教你大提琴的老師,很有名么”
隨翊也不知道該怎么給他解釋,他曾以另一個身份,在另一個世界里學了十幾年的大提琴。
以前隨櫻琴棋書畫全都給他報了班,他都試了一下,可還是覺得自己最喜歡大提琴。
“我媽給我找的我們那最有名的老師,平時我就自己練。”他說。
韋老師給他推薦的老師是自己的師姐,姓許。
他們在許老師那里呆了一下午,許老師找了好多曲子讓隨翊拉,回來的時候,江明腦海里全是隨翊拉大提琴的樣子,他手背上的胎記,像是跳動的火焰,讓他心潮澎湃又酸楚。
因為之前就和顧清揚他們約好,周日晚上他們宿舍要一起吃飯。所以回到江家以后,隨翊沒吃晚飯就從家里出來了。
江明讓家里司機去送他,隨翊說“我想自己回去,熟悉熟悉路。”
劉玫笑著說“我們這附近沒有公交車呢,你打車也不好打。”
“他既然想自己回去,就讓他自己回去唄。”老太太瞅了隨翊一眼,說,“他也不是嬌生慣養的孩子,不能到了咱們家,就嬌慣起來了。”
江明看著隨翊背著包離開,心下有些不忍。
他媽不喜歡隨櫻母子,他是知道的。
他還是希望這家里人對待隨翊的態度能改變一點。
尤其是老太太。
于是趁著大家坐在沙發上聊天的功夫,江明裝作不經意地掏出手機來刷視頻。
手機里傳出大提琴的聲音,劉玫最先聽見了,笑著問“二哥,你在看什么”
她其實瞥到了,好像是隨翊在拉大提琴。
江明笑著說“今天我不是帶著小翊去見老師了順便錄了幾個視頻。”
他把手機舉起來“你們要不要看看,他很厲害,韋老師都說教不了他。”
江威和江寧姐弟倆背著包,正準備出發去學校,一聽這話,江威立馬跑了過來“韋老師說教不了他”
吹牛的吧
江明就把聲音調大,給大家看了一段視頻。
江輝他們都圍了過來,包括顧家老太太。
許老師要看隨翊的功底,因此給他挑的幾首曲子都是難度比較高的曲子,他錄的是他這個外行聽了都為之振奮的一段。
大提琴里公認的難度極高的曲子之一[kodaynataforoceo]。
這首曲子對音準,技巧,情感甚至于體力都有極高的要求,最精彩的部分,一人能抵千軍,一弦能破萬海,簡直讓人興奮得心潮沸騰。
江威都想哭了。
他回頭看向呆呆的江寧。
姐,他怎么這么牛逼啊臥槽
拉大提琴的隨翊格外專注,他蓬松的頭發微亂,隨著節奏跳動,他的神情嚴肅,眼鏡片都泛著陰冷的光,他看起來那么普通,可是奏出的音樂讓他整個人都在發光。他手背上的胎記在急速的劃動里鮮明起來,變成花,跳躍成火。
劉玫的臉都白了,江明的臉卻紅了,是再次聽到依舊精神澎湃的紅,他扭頭朝老太太他們看去。
他們家不缺懂琴的人。
而適才還無人關注的隨翊,正背著包,沿著坡路慢慢往下走。
這邊是東山富人區,一邊是石塊砌成的的山壁,一邊是鐵欄桿,道路低洼起伏,北方的樹葉九月已經開始變黃掉落,道路安靜,只偶爾有清掃落葉的清潔工騎著小車從路上經過。
暮色已降,山腳下竟然已經開始有了模糊的霧氣,分不清到底是夜色,還是水霧。
他穿過隧道,忽然聽見有摩托車的轟隆聲從隧道穿過,風從隧道里涌出來,他回頭一看,就看到一個機車少年,戴著銀黑色頭盔從隧道里沖出來,銀白色的機車,在暮色里像一道白色的閃電。
他的頭發被風帶起來,落葉在風里簌簌飛卷,那少年扭頭看向他,騎著摩托車從他身邊呼嘯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