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本想等事情穩定些再同你言明,如今您問起,初初便不再藏掩了。”初夏的聲音極輕,如水似霧,可這話中藏著的深意一點點抹淡了郁眠臉上的柔意。
初夏將母親的表情變化看在眼里,可她并未有言語,纖白的手指貼向自己的頸項,從那里扯下了護身玉石。隨后置于掌心,沒有任何遲疑地送到母親面前。
僅一眼,郁眠便知這護身玉不是初夏的,不禁怒眉嗔目“胡鬧,這是誰的玉你的呢”
在郁眠眼里,自家姑娘是極省心。今日說聊聊,或許帶了些提點敲打的意思,但也僅限于此。教養初夏,根本無需過激的方法,眼下的這一幕是她完全沒有料想到的,情緒也因此壓不住了。
初夏仍是一言不發,只是將玉石轉了個面,上面鐫刻的字明晃晃地印入了郁眠眼中。
延禮這不是那狼崽的名字這是他的玉石
郁眠看清楚了,一時間卻未能察覺到異樣。
初夏也不急,給了些時間母親緩和才出聲引導“母親,您仔細想想,哪家高門大戶我和哥哥們這代是延字輩”
“哪個孩子名字是禮”
延字輩延禮
郁眠細致搜索記憶,過了好一會兒,她的臉色倏地泛出白,顫顫開口,“你說這玉是那只狼崽子的”
她記起來了,那位失了蹤跡的小皇子便是叫延禮,陛下和昭妃娘娘的孩子。只是這般,不到最后誰敢往那里想又有幾個人能想得到就像此刻她想到了,也是不敢信。
初夏接下來的話卻由不得她不信“是,之前我同母親現在一般根本沒往那處想。”
“直到前些日我病了,昏沉之中發了個夢。夢里,延禮他入主咸佑君臨天下,而初家在他的護佑下過得極好。”
“母親,發夢這等荒誕的事兒初初能同誰說誰又會信任于我除了您,便沒有人了。”
“可,這玉確實是他的。若是沒有當年那次意外,又或許根本不是意外,他本該是皇城中最尊貴的孩子,以陛下對昭妃娘娘的寵愛,我所夢之結果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實現之事。”
即便屋內只有她們母女二人,郁眠聽完初夏的話,尾脊骨都抑不住泛出涼意,初始,便為她清晰察覺,“胡鬧,荒唐。這些話是你一姑娘家應該說的”
初夏聞言,攏著玉從位置站起,伴著一聲“母親”跪倒,手掌和額心貼地,“是初初失儀了。可是母親,那夢境太過真實,又是繁復,初初根本忘不了。”
話到這里,初夏忽地抬頭,一眨不眨地睨著母親,眼眶中有透亮的晶瑩在晃動,“母親,初初很怕。”
“夢里初初選錯了,在那樣好的年華里孤獨地死在了咸佑。不見母親遠離父兄,是而醒來,病態一般想要重頭來過。”
話音末尾,初夏已被驚懼磨得痛哭失聲。
回來的這些日子,她看似冷靜自持所言所行皆輕松,其實傷痛與驚懼從未真正離開她。眼下向母親徹底攤開,被壓抑了十數年的情緒才算徹底發泄出來。
淚如烙鐵灼燒著郁眠的心,她再顧不上什么皇子什么失儀,慌忙地出了位置,完全不顧儀態地蹲坐于地,一把將女兒擁入懷中,纖手貼著她的背脊,輕輕地拍著,像小時候哄她一般,“初初,莫怕,不過是個夢罷了。就算世事慘凄,父親母親也一定會將你護好。”
許是母親的安慰起了作用,初夏的哭聲漸歇,可她依然賴在母親的懷抱之中,嬌氣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