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轉身往外走,遲疑了一下,又回過頭來,問仍坐在那里的明月霜,“主公,我聽說,麗君第一天到那邊,就駁了主公的話”
明月霜想了想,“是說開煤礦的事嗎是有這么回事,好一番長篇大論,引經據典、數據翔實,可惜你沒有看到當時的場面,其他人都嚇傻了。”
如果說引經據典是孟麗君原本的技能,數據翔實就是來到這里之后,迅速養成的習慣。
這一點實在難得,因為她當時還沒有跟明月霜相處過,只是跟著上官婉兒一起處理方縣的工作,就從各種文書之中看出了她的傾向,才會有意加強自己的這一方面。
既然提到了,明月霜也就順勢贊嘆了幾句,“難怪她能卷過所有男人,平步青云,當上宰相。”
“麗君的確十分敏銳。”上官婉兒贊同。
“是吧”明月霜笑了一下,她以為上官婉兒要問的是煤礦,又說,“不過如今情形又與那時不同了,有巴城配合,開采煤礦的事也就沒有阻礙了。九娘你還沒有見過她,回頭有機會一定要見見她正在試制一種爐子,既能燒煤也能燒木柴,若是能成,這個冬天就不會難過了。”
邵九娘的事,上官婉兒已經聽其他人說過了。對于多了一個同伴這事,她樂見其成。不過此刻注意力不在這上面,便只含糊地點頭應了,遲疑了一下,又問,“主公不生氣嗎”
“什么”明月霜有些疑惑,片刻才反應過來,“你是說麗君為什么要生氣”
她想了想,又說,“不對吧我記得你才是那個帶著大家高喊主公不可的人,而且喊了不止一次兩次吧”
為什么覺得我會生氣
或者說,如果覺得我會生氣,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上官婉兒神色復雜地看著她,輕輕搖頭,“那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明月霜不解。
上官婉兒無奈地笑了起來,明明是有些沉重的話題,但是明月霜這樣的表現,就讓氣氛怎么都沉重不起來了。
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本來就是要說的話,她也沒有再繞圈子,直接說,“我平日里反對主公的時候似乎很多,但那都是從主公的身份出發,認為您做一些事不合適。要么是不合禮儀,要么是有危險,所以才要阻攔。而麗君卻是直接指出主公的錯誤,駁回了一項政令。”
這怎么會一樣
前者看似不敬,實際上不過是一種關心和愛護,后者則是直接質疑明月霜身為主公的權威。
“原來你是說這個。”明月霜終于聽明白了。
說起來,之前林瓏似乎也問過,她們好像都很在意這個
其實她依然不覺得這是什么大事,但既然上官婉兒特意提出來,那明月霜的態度也鄭重了一些。
她雙手交握放在身前,望著上官婉兒說,“我又不是神仙,不可能永遠正確。在我犯錯的時候,有人提醒我,及時更改過來,總比事情做完才發現做錯了的好。古人也說過過而改之,善莫大焉,不是嗎”
上官婉兒與她對視片刻,忽然展顏一笑,“主公所言甚是。那往后,再有這樣的事,婉兒也要犯顏直諫了。”
“噫,我怎么覺得有點可怕”明月霜故意夸張地搓了搓胳膊,害怕道。
上官婉兒笑得更開心了,“主公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想著給你留幾分面子。”
她說完,抱起手中的文書,腳步輕快地走出去了。
門外,秋陽熱烈地照耀著這片土地。上官婉兒被明亮的日光晃了一下眼睛,眼角微微有些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