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李國言沒見過多少大家閨秀,她也看出來了,臧芳實在不是個溫良恭儉讓的孩子,全然不是石彤口中的樣子。尤其是對張煦這個“父親”,實在沒什么敬意。
李國言甚至覺得,她八成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畢竟此事雖然嚴密,但也沒有到上面特意封口、不許人提的程度,而且事情過去的時間不算太長,知道的人并不少。李國言在外面都能打聽到,更不用說這府里那么多親眼所見的仆人了。
縱然沒有利益之爭,也多的是愛說風涼話、揭別人的傷疤的人,何況這府里絕不是世外桃源,難免會有那么一個兩個不長眼的,到臧芳面前來嚼舌根。
何況張煦和石彤對臧芳的態度都是淡淡的,不冷落、不忽視,卻也沒有多看重的樣子。
小孩子很會察言觀色,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也就無怪她私底下還有另一副面孔。
這反而讓李國言松了一口氣,她原本還怕臧芳到了方縣無法自立,現在孩子有自己的主意,并不是壞事。再鍛煉一番,不要離了仆人連衣食住行都無法料理,便也差不多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在白城待多久,原先還不知道這任務要如何入手,如今總算是有了眉目。
所以許多事情,她并不打算瞞著臧芳。
為了保護孩子,什么都不讓她知曉,固然是一種選擇。但既然臧芳要離開石彤,總要讓她知道母親的良苦用心,也省得關鍵時刻不肯配合。
“張使君手下的一個將領,最近叫東川行軍司馬借故處罰了。”她直截了當地說,“你母親怕張使君意氣用事,與上司鬧起來,須不好看,所以請他過來,勸諫一番。”
她還怕臧芳聽不懂,但說完之后,就見孩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是氣憤地道,“那個尹司馬算什么上司不過是個沒有品級的幕僚罷了。他敢欺侮我家,就該叫他知曉厲害,母親為何要勸”
李國言心中更覺古怪,臧芳會是這樣剛烈的脾氣嗎
明明知曉自己的身世,卻在石彤面前遮掩得不露痕跡,她應該是個跟母親石彤一樣堅韌隱忍的性子才對。
她搖了搖頭,解釋道,“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鬧開了又如何只不過徒增矛盾,也惹外人笑話罷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自然該以大局為重。”
臧芳到底是個孩子,未能掩飾住面上的失望之色。
李國言便安慰她,“忍一時之氣,也沒什么,只需把這筆賬記下來,以后總有清算的時候。你覺得,張使君會記賬嗎”
臧芳沒有說話,臉上的失落卻一掃而空,小聲嘀咕了一句,“那何用母親去勸他本來也會忍下。”
“你母親自有她的道理。”李國言說。
臧芳“哼”了一聲,“又是我還小,不能告訴我,以后就知道了的道理”
李國言笑了出來。
正房里,石彤卻不像是臧芳想的那樣小心翼翼地苦勸。
雖然是她把人叫回來的,但見到張煦,神色仍舊淡淡的,甚至沒有起身迎一迎。
好在張煦已經習慣了她這個樣子,自顧自地脫下大衣裳遞給丫頭,走到石彤跟前坐下,一邊飲茶一邊笑道,“倒難得你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有一件事。”石彤說,“本不關我們的事,只是想著使君也該知道。”
張煦聽著,倒是來了興致,“到底是何事”
石彤也不賣關子,直說道,“前幾日,尹東山去見了秋大家。”
“嗯”張煦臉上的放松收了起來,變得嚴肅了許多,“什么時候的事,怎么那時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