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松平被她一說,也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在對方面前這般慌亂,是弱了氣勢,連忙將信收起,重新端出原本的姿態來。
只是橫看豎看,這姿態都有些僵硬,顯然強撐得十分辛苦。
明月霜也沒什么尊重的意思,懶散地靠在胡床的扶手上,一手托腮,漫不經心地聽他用結結巴巴地聲音將那封文書念完,原本嚴厲的斥責,也叫他讀得七零八落,半點氣勢都沒有了。
好容易讀完了,張松平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心下暗暗叫苦,怎么偏偏是他攤上了這份差事這里被明月霜為難也就罷了,使者就是兩頭受氣的。可是懷里那封燙手的信送回去,讓大都督曉得劉先生陷在了紅巾軍這邊,還不得活吃了他
雖然劉先生的行蹤不是他能掌控的,可是大都督會聽他的解釋嗎
最好還是在這里多待一段時間,等事情出現了轉圜,再與劉先生一起回去好了。
這樣一想,他就更擺不出頤指氣使的姿態了,連肩背都不自覺地佝僂了一些。
明月霜看在眼里,這才笑著道,“使者容我申訴實不是我無故出兵,只是東川節度使已經將達、利二城贈我,連任命的文書都送來了。既然如此,我自然要帶人去赴任。誰知那邊竟緊閉城門不開,是以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沖突,不過都已經完美解決了。”
說完,還叫衛兵將任命文書展示給使者看。
張松平很不想擺出橫眉立目的姿態,但聽到她這番話,還是忍不住咬緊了牙關,“這就算是你有理,那松城呢”
那可是從始至終都在西川手中的城池,這總沒有任命書了吧
明月霜笑了,“皆因有一伙不服管轄之人從利城私逃,竟一路跑到了松城,我的人也只是追擊他們,誰知松城的城門正好開著,不小心就沖了進去。見城中竟毫無防備,我也只好留下些兵馬,幫著守城了。”
厚顏無恥這根本就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
要不是記著劉巍還在對方手里,張松平都想翻白眼了,此刻卻只能按捺住,繼續拿出客氣的態度,“原來如此,明令君真是個熱心腸的人。不過如今大都督已經騰出手來了,不知明令君打算何時將松城交還”
聽到這句話,明月霜終于換了個姿勢嗯,她靠到了胡床左邊的扶手上,仍舊是漫不經心的姿態和語氣,“我聽說,西川和東川至今仍在為幾座城池的所屬權進行磋商,只是遲遲沒有結果。請使者轉告喬大都督,若是他老人家愿意,我們也可以坐下來磋商一下松城的所屬權。”
就差直說“既然你們可以去搶別人的地盤,我當然也可以搶你的”了。
張松平想罵一句流氓行徑,但又覺得好像把大都督也罵進去了,只好僵硬地轉移話題,“大都督也知道明令君有為難之處,所以特意提出了另一個解決方案。在下帶來了一封他老人家的親筆書信,新的方案已寫在信中了。”
“哦”明月霜眉梢一挑。
她可不相信喬珩會提前預料到她的反應,并且還特意寫了一封信。略略動腦子一想,就猜到了是劉巍的手筆。他人就在方縣,打探到了消息之后,特意做出一些安排,也是應有之義,可惜
明月霜饒有興致地道,“呈上來吧。”
衛兵過來接過張松平手中的信,轉呈給明月霜。她打開一看,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們喬大都督寫信之前,難道還跟顧大將軍商量好了嗎”
這封信以喬珩的口吻表示,把松城給她也不是不行,但是總不能平白無故就這樣做。如果兩家能合成一家,那自然就不用在意一座城池的歸屬了。所以,喬珩也在信中向她提親,愿意給與她西川女主人的身份,與她共享手中的權力。
這封信里甚至隱隱承諾,只要她答應,將來喬珩百年之后,可以讓她繼承屬于他的一切。
劉巍竟然連這樣的事也敢替喬珩做主,著實有點出乎明月霜的預料。可見喬珩的禮賢下士,也不全然是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