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多山,多密林,也就形成了非常復雜的地勢,群山之間,往往會有一些只有本地人知曉,不足為外人道的小路。
在巴城與松城的交界處,就有這樣一條路。
說是道路,其實它原本是一片溪谷,只不過這兩年來,隨著旱情的加重,很多水量原本就不豐沛的小河都已經斷流,這處溪谷也并未幸免于難。直到松城被紅巾軍拿下之后,下了幾場雨,它才又恢復成了涓涓細流。
這一點沒不到腳背的水,自然不影響溪谷本身作為道路的功能。
在紅巾軍奪取松城、建立起了完整的防守之后,想要不驚動任何守軍奇襲方縣,這里是唯一的通路。
而且還能極大地縮短路程,只要越過溪谷就能直接進入方縣境內,不用繞一個巨大的圈子。
這處溪谷遠離人煙,偏僻且荒涼,除了獵戶和打柴的,平日里幾乎不會有人到這里來,所以才會如此隱蔽,以至于竟沒有被紅巾軍的士兵發現,在這里設置巡邏點。
然而如果將視野不斷降低,深入到溪谷兩側高山上的密林之中,會發現,竟然有一支軍隊隱藏在這里。
“公孫將軍,西川軍真的會來嗎”一個著甲的中年將軍神色懨懨地趴在地上,嘴里叼著草根,瞇起眼睛看向下方的溪谷,有些懷疑地問道。
他們已經在這里藏了三天了
雖說時序已經進入了六月,這幾日又沒有下雨,即便在山里露宿也不會著涼。但山中多蚊蟲鼠蟻,專叮著露在外面的皮肉咬,癢得實在難受。地面則鋪著一層經年積累的厚厚落葉,躺在上面的時候,能聞到一種十分強烈的腐爛味。
而且還不能正經吃東西,只能就著清水啃干糧。
憑良心說,紅巾軍的干糧,已經算是味道不錯的了。至少餅不會硬得能崩掉牙齒,甚至還有特供的肉干。但是連吃三天,再加上周圍的環境,也著實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體驗。
公孫大娘就靠坐在旁邊的一棵樹上。與周圍一身狼狽的士兵們比起來,她衣帶當風的樣子,看起來著實有種飄然的仙氣。更叫人嫉妒的是,那些蛇蟲鼠蟻似乎也挑人,就從來不咬她。
“包將軍稍安勿躁。“聽到他的話,公孫大娘也往下看了一眼,神色寧定,“他們一定會來。”
包將軍看她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有些不服,“萬一你們的消息出錯了呢或者西川軍覺得根本沒必要掩藏行跡,就直接一路打過來呢他們也未必一定會從這里走吧”
“主公的消息,怎么可能出錯”公孫大娘笑了一聲,正要說話,忽然坐直了身體,臉上輕松的表情也盡數收斂。
她一手扶著樹干起身,另一只手已經摸到了腰間的劍柄,同時探頭朝下方看去,口中道,“來了”
包將軍雖然什么都沒有感覺到,但聽她這么說,也立刻嚴肅起來,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含在唇間,吹出了三聲足以以假亂真的鳥鳴。片刻后,同樣三聲鳥鳴響起,是埋伏在對面的友軍回的消息。
同時,聽到呼哨聲的士兵們,也都按照事前的安排,做好了各種戰斗的準備。
幾乎是他們這邊才剛剛準備停當,一支軍隊就遠遠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范圍之內。
包將軍不由得轉頭看了公孫大娘一眼,心下驚駭。距離那么遠,她竟然就能察覺到敵人的動靜,這樣的敵人實在太可怕了
他一面慶幸自己現在是友軍,一面又忍不住想,鳳、華一州和紅巾軍之間,難道能一直保持現在的友善嗎萬一將來開戰,要怎么打才能有勝算
想不出來
分神了一瞬,包將軍意識到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又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收回來,集中在眼前即將展開的戰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