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一聲,是長劍從他手中滑落。顧承駿靠坐在亭柱上,看著秋月白,顫抖地朝她伸出手。
他們的距離很近,本該是一伸手就能碰到的。
但秋月白避開了。
“抱歉,秋月白此身已許了主公,請恕不能奉陪節帥了。”她坐在一步之遙的距離外看著顧承駿,還是那樣清清淡淡,仿佛人世間的一切都不能入眼的樣子,說不盡的風流蘊藉。
顧承駿聞言,舉起的手猛地垂落,微微瞪大了眼睛。
“主、公。”他喃喃著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明月霜”
到這一刻,顧承駿還有什么不明白
城外的紅巾軍,城里的秋月白,原來他從一開始就在局中。
“是啊,明月霜。”秋月白第一次在顧承駿面前露出了屬于人的表情,含淚笑道,“像我這樣的女人,除了紅巾軍,天下又有什么地方,還能容我做個人呢”
顧承駿“哈”了一聲,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他說,“我視你如知己。”
秋月白眨了眨眼睛,眼淚瞬間被收了回去,“知己”她說,“你問過我的意思嗎”
對上顧承駿茫然的視線,她不由笑了起來,語氣難得的尖刻,“你當然不會問。你是大英雄,大豪杰,我怎會不愿,怎敢不愿,怎能不愿,怎配不愿”
“紅顏知己、風塵知己,算什么知己不過是你們男人功名利祿之上,漂亮的點綴罷了。”
就像那個讓她在青史之上留下一份薄名的人,他寫“同是天涯淪落人”,他也寫“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他寫的從來不是“知己”,而是“自己”。
他只會為一個人寫“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那才叫知己。
“顧承駿,我知你,你卻從不知我。”
顧承駿的視線和意識都已經開始模糊了,這句話在腦海里轉了一圈,他才遲鈍地弄明白它的意思,然后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像是笑的表情。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女人。
他愛她的神秘,愛她的清冷,愛她的出塵,愛她的疏離,卻從不知道,藏在這一切之下的,是怎樣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輸得不冤。
意識遠去的那一刻,顧承駿感覺到秋月白的手掌覆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我送節帥一程。”她說。
眼皮合攏,潺潺的樂曲如水般在耳畔流動,他的神魂似乎也隨著水波遠去了。
那是“解憂琵琶”。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