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呂城這里,因為是秦霸眼皮子底下,管得格外嚴格,用紅錢的人更少,反而讓這種錢越發珍貴了起來,有時六枚新錢就能換十枚雜錢。
老人忙不迭地站起來迎客,“客人請坐,還是跟之前要的一樣老漢這就做來。”
劉飛星從頭到尾只點了點頭。
不多時,涼皮就被端上來了。劉飛星慢條斯理地吃完,道了謝,這才起身離開。
等他走遠了,老漢過來收拾桌面,卻是從碗底摸出了一張紙條。他警覺地左右一看,將紙條藏入袖中,也不管攤子了,轉身進了身后的屋子。
屋子里,老人先檢查過了幾枚紅錢,確定是自己做了記號的那些,才將劉飛星留下的紙條拿出來查看。
看見上面寫的內容,老人不由展顏一笑,伸手捋了一下胡須。這一刻,他看起來就決然不像是個會在街邊擺攤討生活的普通老頭了,那雙半瞇著的眼睛徹底睜開,雙目如電,哪里還有半點之前的渾濁
“大人,可是有了好消息”旁邊的下屬急切地追問。
李長思笑道,“不錯。大燕這艘船眼看就要觸礁沉底,聰明人自然要想方設法跳船了。而劉飛星,是秦霸手底下最聰明的一個。”
這種人無所謂忠心,誰能給他富貴榮華,他就會抓住機會,跳到誰的船上。
對涼州來說,這自然是個再好不過的人選。
人多眼雜,很多事情便容易落在別人眼里。但也正是因為人多眼雜,很多事情反而很難引起旁人的注意。
李長思冒險進入呂城,就是為了替趙元睿做說客,策反秦霸手底下的官員和將領。而這件事,實在比預想的簡單太多,他這攤子擺了還沒有一個月,就釣到了劉飛星這種大魚。
跟聰明人交流,總是更省力。當下最有前途的兩家,無疑就是涼州和紅巾軍,劉飛星是絕不可能去紅巾軍的,無論是他男性的身份,還是他在秦霸身邊的一系列表現,都絕不可能輕易被紅巾軍接納,那剩下的選擇就不多了。
現在看來,劉飛星也有足夠的決斷。
屋子里的人說話時,外面的天色也完全暗了下來。
岑寂的黑暗籠罩著這片街道,直到此時,街角某個不起眼的雜物堆里,才鉆出來一個瘦小的孩子。他身體單薄得如同紙片,臉色也十分蒼白,看起來很不健康,唯有一雙看向涼皮攤的眼睛,在黑夜里亮得驚人。
很快,這孩子就沿著街巷兩側房屋的陰影,摸回了官衙,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后院一處狗洞,鉆了進去。
要不是秦霸將溫寒當成狗來對待,溫寒還真未必能找到這個狗洞,找到了也未必能彎下腰爬出去,但現在他的自尊已經徹底被秦霸丟在地上摔碎,并毫不留情地踐踏,又還有什么可矜持的呢
這里是秦霸的“后宮”,沒有侍衛巡邏,溫寒輕手輕腳地穿過小花園,抵達了一處十分偏僻破舊的院子。
“回來了”一進門,他就聽到了一道嘶啞的嗓音問。
溫寒轉過身,就著昏黃的油燈,看到了坐在窗下的女人。她看起來非常蒼老,皮膚黧黑,面上也有很多皺紋,襯著身上那件料子金貴的鳳袍,看起來著實滑稽又古怪。
這就是秦霸的皇后了。
她是農戶之女,娘家姓江,因為排行最大,就叫個江大娘,從三四歲起就跟著母親學會料理家務,再大一點也開始下地干活,待長到十三歲上,便被爹娘半賣給村里的混子秦長志,換得的錢,正好給弟弟買一個童養媳。
秦長志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地里家里的活計,都是她在操持,中間還生了三個孩子。結果第三個兒子才剛出生,秦長志就出事了,跟著人去做盜賊,結果被官府抓捕下獄,幸而事情不大,最后也只是充作苦役。
再后來的故事,就是外間耳熟能詳的那個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