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霸嘴唇翕張,四周無人,但他卻像是在回答誰的提問似的,一字一頓地說,“朕、不、悔。”
他不能后悔。一旦后悔,豈不是就承認是自己做錯了
這句話似乎為他的身體注入了一些新的力量,秦霸終于從那種癲狂的狀態之中脫離出來了。
他轉過身。
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一路延伸到高高的御座上,如同一種指引。
秦霸情不自禁地邁開腳步,一步,又一步,他沿著長長的影子,踏上丹陛,向著那個象征著至高無上的位置走去。
這一瞬間,秦霸似乎終于明白溫镕的選擇了。
身為天子,死在這個位置上,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可惜,他沒有提前準備毒藥,刀也染上了別人的鮮血
這些念頭,像是一陣風,從他的腦海里掠過,并沒有太過深入,但確實在一瞬間分了他的神,讓秦霸徹底忘記了周圍的環境,開始考慮起自己的身后事來。
就在距離御座只剩下一級臺階時,他耳畔忽然聽到了一種熟悉的聲音。
但此刻,他的身體是遲鈍的,秦霸并沒有來得及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直到后心猛地一痛,他似乎才終于拿回了身體的掌控權。但這時候,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痙攣著摔倒下去。
他想起來了,那熟悉的聲音那是弩箭發射、破風而至的呼嘯聲,雖然輕微,但對于久經戰場的老將來說,是刻在骨子里的東西。
秦霸匍匐在丹陛上,終于后知后覺地想到,自己似乎已經離開戰場太久了,久到竟然沒能第一時間認出這聲音。
然后另一個念頭才緩緩冒出來。
哪里來的弩箭
這個疑問讓秦霸面上也同時露出了幾分茫然。
弩箭從背后刺入,一箭穿心,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但秦霸還是用盡全力,扭過頭往下看去。
他看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靜靜站在那里,握著一把小小的手弩。
是了秦霸恍然大悟,溫寒個頭那么小,他就算站在自己身后,影子也會被殿內的其他存在擋住,難怪他根本沒有發現對方的存在。
“你”他張了張嘴,只發出了幾不可查的聲音。
如果秦霸能夠看到自己的臉,他就會驚訝地發現,此刻他面上的表情,跟雁孤云死在他劍下時露出的表情簡直一模一樣。
沒有震驚,沒有憤怒,沒有恨意,只有一片意料之外的茫然。
他沒有想過,自己會死在這個人手里。
不同的是,意識徹底茫然之際,秦霸的心底又冒出了一股濃濃的不甘。這不甘支撐著他,竟然回光返照似的,讓他的身體重新擁有了一絲力量。他不再理會溫寒,而是艱難地伸出手,朝著咫尺之上的御座爬去。
只剩下一級臺階了。
然而這一級臺階,似乎就耗盡了秦霸所有的力氣。